楚顷襄王怒斥道：“屈原，你纵火焚烧太一庙，又当众辱骂令尹子兰，罪孽深重，你可知罪？”

屈原甩开乱发，双眼怒视楚顷襄王道：“感谢大王恩赐毒酒！你们这些恶人总想送屈原入阴曹地府，可是阎罗王他不收我啊！阎罗王说屈原应该身居天地间，御世、施教、为民作诗、为民呐喊！应该制芰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乘蛟龙以为驰骋，驭凤凰以为高飞，逃离这腐朽朝堂，飞离这浑浊人间，身披云霓

，遨于九天之上！”

楚顷襄王愤怒道：“大楚江山已改，可你本性依旧难移，张口便是辱骂之辞。既然你大难不死，念在你对先王有一片赤诚之心，寡人也不忍心处死你。好歹你也是高阳后裔，体内流淌着王族血液。可你总以为你是人中龙凤，别人都是庸庸禄蠹，你是蕙兰香蒿，别人都是毒草野蔓，你说你不染纤尘、不愿同流合污，可别人也不容你指责谩骂、诅咒攻讦！你那脑子里只有神仙眷侣与明君圣贤，只有花草灵兽与诗词歌赋。既然如此，寡人便将你流放到江南去！在那里，水草丰美，鲜花烂漫，洞庭之中有仙气萦绕，鄂渚之上有娥皇女英，湘水之中有鱼虾蛟龙，莽莽丛林有豺狼虎豹，凡此种种，都是你写诗之绝佳素材！一定能让你写出旷古诗词，名垂千古！”

庄蹻上前劝解：“大王息怒啊！庄蹻曾闻：圣王之德，与民共存，恩及鸟兽；无道之君，众怨神怒，国灭祀绝。仁君者必有敢谏之臣，在上位者必有敢言之交哪！屈原先生始为先王之忠臣，连齐破秦，东服瓯越，变法图强，威加诸侯，有大德大贤之功！今大王

不重用屈原先生，反将忠贞之臣流放，道义安在？昔日朝中欲立庶子为王，是我同先生从齐国迎你归来继位，遂得汝之宏愿。今日大王忘先生定国之恩，反驱逐先生，岂不谬哉？大王若觉寤，楚国世世存焉；若不觉寤，楚国之命斯促矣！”

楚顷襄王怒斥道：“庄蹻住口，定国之功乃属靳尚大夫，若依尔等之策营救回先王，寡人早已被废黜！世人皆知屈原与你有恩，你等便是沆瀣一气，寡人宁愿丧民失地，也绝不允许屈原指责辱骂！等屈原到了江南，他想多清高就可多清高，想责骂谁就可责骂谁，让他去做一位逍遥神仙吧！”

“死者，人之所必不可免也，若稍有补益于楚而死，臣之大愿也！”屈原仰头大笑道，“臣竭尽肱股之力，加之以忠贞。何谓忠贞？国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走先君，侍奉新君，无愧生者与死者，贞也。臣今日毅然离去，死无葬身之所也在所不辞。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贤士裹足，莫肯事楚耳。楚宫必为废墟，朝堂必生蔓草，待秦兵攻陷郢都时，大王别忘了命人给屈原稍个口信！”

楚顷襄王拍案而起，怒语相攻：“待到那一日，定有豺狼食汝肉，野火烧汝骨，寒风数至，飞扬汝骸，你便可逃离浑浊人世，遨游九天之上了！速给寡人滚出朝堂，有生之年，不许踏回郢都半步！”

“天邪，楚欲亡先生矣，楚必自亡矣！”庄蹻大喝一声，“天道好轮回，大王多行不义，必自毙矣！”转身扶着屈原出了朝堂。

天空阴沉，淫雨霏霏，庄蹻携着屈原走下台阶，边走边劝解：“先生正言直谏，虽死无功，这尘世之中何处又有净土？新君年轻气盛，先生给他个台阶下也就有回旋余地了，何必闹到如此僵局？江南瘴气弥漫，可比汉北艰苦多了！或者，待我联合宋玉与景差几位大臣再去向大王求求情，先生就不用去那荒蛮之地受苦了。”

“罢了罢了，竖子不足与谋！”屈原摆手摇头，“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屈原一世为人忠贞不渝，绝不向昏君佞臣低头。离去吧离去吧，远离朝堂，眼不见便是净土…”

庄蹻沉重地叹着气，扶着屈原消失在茫茫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