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挑帘进入竹屋时,只见赤鼻淡定地坐在卧榻边,卧榻之上果真躺着一个人。若溪疾步冲过去瞟了一眼,此人正是失踪的庄蹻,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宛如死人一般。
若溪不想多看庄蹻一眼,扭过头来指着卧榻问赤鼻:“师傅,你为何允许他进屋来了?”
赤鼻仍旧不说话,伸手从庄蹻的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递到若溪手中。起初,若溪不以为然,生气地接过来瞟了一眼。当她定睛细看时,原来此物是一个素色香囊,香囊上的那朵小花正是她亲手刺绣,香囊一面写着“古弦先生亲启”,是她自己的笔迹;翻到另一面时,上面写着“为君而死,死而无憾”,是庄蹻咬破手指写下的血书!!血迹并未干透,应该是昨夜刚写下的。忽然间,若溪捧着香囊的双手开始颤抖,仿佛捧着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球,脑海中不由自主蹦出一幕幕与“古弦先生”在一起的温馨画面,这些画面在指责她,在安慰她,在鼓励她,在折磨她…豆大的眼泪情不自禁从眼角涌出。
历经一番揪心的折磨后,若溪终于按奈不住悲痛,
哽咽着声音问赤鼻:“师傅,这香囊从何而来?”
赤鼻长长叹息一声,镇定回道:“这位古弦先生,半夜时分已经冻僵了。这香囊是师傅为他收殓尸身时,从他怀中所得…”
听了这话,若溪越加悲痛,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昏暗,天地开始旋转,内心绞痛如刀割,咣当一声跪到卧榻前去抓着被褥失声痛哭起来:“你是古弦也好,你是庄蹻也罢,你曾救过若溪一命。今日你又为我而死,让我欠你两条性命!你这大坏人,是存心害我啊,今生今世,若溪如何才能还你!”
“溪儿,感觉如何啊?”赤鼻叹息道,“为师早就说过了,当生命化作青烟飘散,你想原谅他也没机会了。”
若溪急忙抓住赤鼻的手,苦苦哀求道:“师傅,你不是说他冻僵了么?庄蹻不可能如此脆弱,我只是想惩罚他,并不想要他死啊!”
“已经冻死了。”赤鼻淡然回道,“庄蹻并非为冰雪冻死,而是被你用仇恨冻死了!从今往后,你们之间,爱恨情仇全部终结了。”
“苍天哪,为何如此待我…”若溪又转过身,抓住庄蹻的手伤心欲绝哭泣道,“你这大坏人,若你能跪到天明,我便会原谅你。你为何不坚持住?为何要匆
匆走了,为何要让我越加愧疚…”赤鼻静静地望着若溪痛哭,半晌不说话。
此时,桑子从屋外挑帘进来了,正要问话时,赤鼻比了一下手势,桑子只好静悄悄跪坐到若溪身旁去,搀扶着她的肩膀。若溪感觉有了依靠,扑倒在桑子怀中又是一阵痛哭。
赤鼻站起身来,抚摸着若溪的肩膀安慰她:“人生在世,七情六欲虽难解,唯有情字最杀人!溪儿哪,眼泪是苦海,既能渡己也能渡人,想哭你就放声哭吧!”
若溪抓住赤鼻的手,苦苦哀求:“师傅医术精湛,庄蹻既是冻僵,求求师傅将他救活过来吧!”
赤鼻叹息一声:“魂魄虽未飘远,能不能活过来全看造化了。你就安心陪陪他吧,为师要替你父王煎药去了。”赤鼻离开卧榻后,若溪依旧泣不成声跪坐在榻前陪着庄蹻。
时间悄然流逝着,若溪的眼泪慢慢流干了,赤鼻与桑子都离开此间小屋去往另外一间屋子给姒蹄喂药了,唯有若溪还在卧榻前陪着庄蹻,猩红的双眼盯着他苍白的脸庞,回想起两人曾在明月下倚靠在会稽城头遥望浩渺星空的情景,若溪情不自禁哼起那支悠远的曲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
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其声也呜咽,其情也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