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索推开屈原递来调羹的手,咳嗽道:“灵均,还是让婵娟来替我喂药吧。”
“鸳盟缔结,夫妇同心。”屈原劝解道,“平日里
都是你照顾我,我这心里实在愧疚。如今你身患重病,更应该由我来照顾你啊。”
田索泪眼朦胧,缩回手去,喝下几调羹药,又是一阵咳嗽,娇喘微微靠在枕头上。
屈原盯着田索仔细看了一阵,眼角变得湿润了,伸手去抚摸她憔悴的脸庞。
田索疑惑道:“先生,莫非我病容憔悴,难看极了?”
屈原叹息道:“你我虽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却从未认真看过你。现实里,政务中,我整日替大王操心,想着国家,想着百姓;幻想中,诗词里,我整日向往神仙眷侣,想着湘夫人,想着湘君,云中君,一直忽略你,我真是有眼无珠哪!今日才发现,姑娘不但温柔善良,还如此圣洁美丽,毫无凡俗之气,做我屈原之妻,真是明珠暗投,委屈了姑娘。”
田索咳嗽道:“先生诗名满天下,平日无暇多看我一眼,可我这凡俗女子时时都陪在先生身旁。若有朝一日田索命归黄泉了,只求出现在先生笔下某一句诗词中,如此,我便可生生世世陪伴先生了…”
屈原已是热泪盈眶,攥紧田索的手哽咽道:“傻孩子,别说胡话了,一句诗词算甚,你早已进入屈原生命里。安心养病吧,你一定会好起来…”
田索挣扎道:“等我病好了,先生要送我回一趟临淄,卧病在榻这些日子,我特别想念故乡,思念义父…”
“故乡啊,亲人啊,遥望云遮眼,思之泪凝心…为夫答应你,一定送你回故乡去拜见亲人!”屈原郑重承诺道,轻轻将田索抚了躺下,给她盖上被褥,一会儿工夫,田索便昏昏然睡去了。
屈原孤身坐在卧榻前,双目噙泪,深情地望着她,静静地陪着她,时光停止了…
庄蹻来到屈府门口时,已是乌云压顶,狂风劲吹。那道熟悉的大门紧闭着,院内那株大树在狂风中摇晃,多少次差点被折断了腰。
庄蹻步履沉重走到门楣下,几次欲举手叩门,最终还是收回手去。门槛就在眼前,却不能抬腿进入,庄蹻心中悲痛交集。纠结了好一阵,只得退回三五步外,盯着门楣上那块匾额发呆。久久凝视着,脑海中翻滚着与屈原在一起时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黑云越压越低,电闪雷鸣中,暴雨如瓢泼般浇下来。
惊雷与暴雨将庄蹻的神志从深沉的回忆中拉回来,庄蹻抚摸几把脸庞,早已分不清泪水与雨水,情不自禁中,双腿沉重跪地,面向府门开始伏水而叩拜。
暴雨继续下着,平地壅起的积水能淹没小腿,电闪雷鸣此起彼伏,庄蹻一直跪趴在暴雨中。起初,他人生中的苦难犹如这越积越深的水,幸亏遇到屈原搭救,苦难的洪灾才被排泄。他的心中一直充满感恩之情,为今夜这次擦肩而过却不能当面拜见屈原痛不欲生。他一直在流泪,泪如雨注;他一直在呼喊,却只能喑哑在心中。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墙内墙外,恩情似海…
天色彻底黑下去,庄蹻已经在雷雨风暴中跪了近半个时辰。当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早已淋成落汤鸡,瘸着双腿抹黑离去了。屈府内,无人知晓庄蹻曾来过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