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蹄率兵来到会稽城前,远远望去,旧都城依山而建,气势高巍,城墙高耸,清澈的若耶溪水从城前缓缓流过。只有一条长满青苔的三孔石桥通向王城内,沧桑不改,碧水长流,整座王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姒蹄勒马跨桥而过,来到高大的城门前,城墙高约数仗,墙体由雕刻各种兽纹的宽大青石板层层垒砌,历经岁月摧残依然安如磐石。城头上的木建楼台早已破败,昔日挑着王城旗帜的旗杆东倒西歪。唯有城门正上方一块大青石板岿然不动,其上铭刻勾践亲笔手书鸟篆字体“会稽城”三个大字,笔力遒劲,刻痕雄浑,霸气斐然。这世间也唯有这石纹字刻,愈经历沧桑,愈焕发生力!
进入高大的青石城门,道路两侧长满合抱之木,繁枝交错,根系缠绕,见证着这座百年都城的辉煌与沉浮。时值初冬,枯叶已落尽,枝干赤裸在寒风中。地上铺满落叶,积水处的落叶已经腐烂,散发出腐朽味,也是这座都城的腐朽味。
大树后侧是联排屋舍,屋舍由清一色青石板建造
,屋顶皆盖黑青色印纹陶瓦片,许多屋梁腐朽,屋顶已经塌陷。一路走去,有的户门紧闭,锁栓锈蚀;有的户门洞开,门框上挂满蜘蛛网。人去楼空,荒凉至极,墙壁上屋顶上门楣上长满青苔与藤蔓。植物倒也昌盛,一种生命之落寞成就了另一种生命之繁盛。
偶尔有几个人影挑担而过,是附近山民进城来拾荒。这些山民即便在荒郊野岭住茅舍也不愿住进这荒废的都城,他们畏惧这彻骨的寒意,畏惧这衰败的大国命运。
一路走来,寒意袭背,姒蹄忍不住热泪盈眶。
穿过一条街,又穿过一条街,姒蹄的马队穿过数条街道后,恍然间来到一处开阔地,一座高大的宫殿映入众人眼帘。
高耸的青石围墙,围墙上野草早已枯黄,凌乱垂挂在墙头,一道宽阔的大门洞,门洞里两扇木质大门依旧完好,大门两侧立着两个高大的青石灵兽,门楣上的门牌已经消失,留出一片空白,一排粗大的廊柱上浮雕着飞舞的蟒蛇。
进得大门,数十级石阶上迎面而来一座两层建筑,飞檐翘瓴,廊柱林立,瓦片齐整,这便是会稽城旧王殿了。虽然石阶上落叶腐烂,青苔乱生,这座王殿依然在荒凉的气息中散发着昔日的霸气与威严。
旧王殿有一个宽敞的大堂,三进后院。一百多年前,这大堂便是勾践的政事堂,三进后院是勾践的起居殿。
姒蹄与众人翻身下马,进入大堂,依稀可见殿中高大的青铜王座与王座靠背上雕刻的大蟒蛇,蛛网纵横,落满尘埃。昔日百官朝拜灯火辉煌的王殿,今日却弥漫着幽幽荒凉沉沉腐朽的死亡气息。姒蹄缓步来到王座前,拾级而上,走近青铜王座,单掌伏案,沉默半晌后抓起一把尘埃。
“历历尘世,盛也人也,衰也人也。”姒蹄感慨毕,嘱咐文昂道,“将这落魄大堂收拾收拾吧,日后便在此处安家了。”
文昂领命,带着兵士们打扫庭院去了。
经过一番清扫修葺,不出几日,这座旧王殿又焕发出昔日的辉煌。姒蹄坐上勾践昔日的青铜王座,开始收拾江山残局。
这天清晨,姒蹄与众兵士在王殿内商议政事。
文昂向姒蹄送上战报:“公子,幸亏水师撤得快速,楚军主力已占领姑苏城。”
“来得如此快速?”姒蹄惊奇道,“也难怪,姒玉弃城而走,我水师失去陆地屏障,不得已南撤。楚军在我疆域上已无阻碍,所到之处,自然是官府投诚
,百姓归顺。”
文昂道:“楚军还在继续南下,正冲浙江而来。虽然浙江有我水师驻守,末将仍担心水军难以抵挡楚军过江矣!”
“我亦有此担忧。”姒蹄着急嘱咐众人,“眼下有三件要事,众兄弟速速着手去办。其一,变卖所有值钱物什,想尽一切办法招兵买马,整顿旧军,筹建新军;其二,发动越地族人,全民皆兵,随时应战;其三,派人与楚军谈判,只要暂时能化解灭族之危,一切条件皆可接受。”
文昂拱手道:“招兵买马,发动族人,文昂率众兄弟即刻去办;而与楚军谈判一事,还望公子妥善谋划,亲自出面!”
“虽然,亡国之臣不敢语政,败军之将不敢语谋。”姒蹄感叹道,“事已至此,谈判一事只能由我亲自出面了。”议事毕,众人分头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