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只知道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它的主人没有回家。
"闹闹不要死掉好不好?"
伏黑惠抱着狗狗,像是从前那样一遍一遍和它说话:“姑姑不会回来了,闹闹不要死掉……”夏油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听见挚友问:“杰真的忍心么。”
"让她心爱的,在意的东西,这样一点一点枯萎,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腐烂……"
“狗也好我也好小孩也好。”听见挚友声音颤抖,问他:"杰觉得她忍心吗?"
夏油杰没说话。
这间房子以前他也常来,以客人的身份,她是个柔软到极点的好孩子,所以从来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他们一起吃饭,在客厅上给她辅导作业,叫她轻松些的学习方法,更多的时候是像这样沉默地坐着。
看她缩在沙发里,和小猫小惠一起玩耍,看她在地毯上晒太阳,小狗翻翻身打滚滚,她像是觉得好玩,也跟着翻翻身打滚滚。
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
没有她的房子,显得很大很空寂,显得很冷,很没有生命力。小孩也好小狗也好,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整天坐在窗前看太阳看月亮,书也不去念。
还有悟。他唯
一的挚友,她最最最最在乎的神子大人。
夏油杰走到阳台,坐在她以前很喜欢的秋千椅上,低头点了一根烟。
他从前很抗拒这些具有成瘾性的东西,但总是给硝子带烟,口袋里习惯性装着打火机,现在偶尔烦躁的时候也会抽一根。
他从前是个习惯照顾所有人的人,所以上辈子,可以这么说吧,上辈子哪怕再喜欢,他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直到她死后,一个人慢慢的,无声地烂掉。
烟雾缭绕,少年打开窗散气,侧头看着东京的夜景,眯着眼睛,显得有些阴郁、淡漠,缺乏感情。
如果她没死,看见那样的自己,也会不忍心的吧。和感情没什么关系。
他遮住自己的眼睛,又想到了小时候的佐藤,想到那一天,女孩抱着糖果去找欺负过自己的人,给他笑颜和安慰,对他说力气很大,可以用来保护他人。
挚友把哭泣的小孩推了过来,还让他抱着即将枯萎的小狗。
夏油杰下意识掐灭烟,又让咒灵把二手烟的味道吸掉,瞥了一眼小孩,温和地说:“吸二手烟会长不高。"
“哥哥。”
小孩低着头,满脸不安,和被她宠爱照顾着的那个孩子有着天壤之别。"把闹闹带给姑姑看看吧。"
"就说是哥哥你领养的,把闹闹接回家吧……"
小海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因为知道这里没有疼他的姑姑,所以紧紧掐着掌心的肉,让自己显得镇静,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了。
看见这样的小孩,她会心疼吗?
夏油杰垂下眸,没说话。
又点了几根烟,没有抽,只是夹在指尖,看着火星一点一点寂灭,直到灼烧到尽头,烫伤自己的手。
只要视而不见就好了,带她离开这里,去国外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她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这些事情。
不会想起她的神子大人,不会想起她的那一份爱意。
回到家,少女正趴在沙发上玩游戏,小腿在空中轻轻晃着,婴儿肥褪去了一点点,但脸蛋依旧是圆乎乎的,上面写满了无忧无虑。
这是他照顾的绘梨。
他的绘梨。
/>少年在她身边蹲下,笑了笑,看着她扑进自己怀里。
"杰去做什么了呀。"
她凑过来嗅嗅他的领口,烟味都被他提前处理过,所以小家伙估计只能闻到衣服的皂角香。没有闻到线索,她又抬眸看向他。“今天回来得好晚。”
“嗯……猜猜看?”他笑了一下,从身后把礼物盒子拿出来,朝她笑:“猜猜哥哥给绘梨带了什么呀。”
"冰淇淋蛋糕!"
“不对哦。”
"新款游戏机!"
“也不是哦。”
她抿抿唇:“……不会是练习题吧?”
"嘛。"
刻意停顿了一下,看见她睁大眼睛,露出有点担心的表情,然后摸摸她的头发,把礼物盒子拆开。
绘梨低头看,里面是一条项链。很简单的款式,银色的,亮闪闪,上面还套着一枚戒指。
"是、是送给绘梨的吗?"
“不然呢,我哪里敢送别的女孩子礼物呀。”"好漂亮!"她撩起自己的头发,凑过来,示意他帮她戴上去。
夏油杰解开项链的扣子,动作缓慢地帮她戴上项链,手指没舍得移开,感受着妹妹的脉搏,慢慢闭上眼睛。
"绘梨什么时候会长大呢?"
他好像看不见那一天了。他的绘梨,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绘梨,要永远停在这个时候了吗?
"等杰长大的时候,我就长大了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新项链,拿起那个戒指观察,仔细看着戒指的内圈,牙齿轻扣,舌尖上翘,三个音节:"su、gu、ru。'
“是杰的名字欽。”那边的声音明显雀跃了许多,爱不释手地研究着小戒指,听见哥哥喊她的名字。
实在无法面对她此时此刻的目光,所以把她抱紧,把脸藏在她的颈侧,汲取着她的味道。“哥哥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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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手抖了抖,下意识想拿烟,半秒后想到妹妹还在面前,又强硬地忍住了。"如果绘梨发现自己弄丢了一段记忆,非常非常重要的记忆,会想把它找回来吗?"
“唔……”
因为哥哥是咒术界的人,但她却一窍不通,所以反而更加容易接受稀奇古怪的消息。
绘梨想到了总是会出现在她身旁的小海胆。
小家伙总是忽然出现,用各种东西投喂她,然后躲在暗处看看她的反馈,接着一句话不说地跑走。
她想到了总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大哥哥。
大哥哥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总是黑色,总是远远看着她,很多时候会出手帮她解决一些问题,然后又退回阴影里,和投喂她就跑掉的小海胆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她回去以后,大哥哥好像总是会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睡觉,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大狗狗。有时候下雨,她会打着伞出去找他,给他带一点便利店的食物,然后就会收到“我不缺钱,也别再对我这种人抱有善心”的回应,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出现。
什么叫做他那种人呢?绘梨低着头想,她那个不是善心,而是对在意之人的关心。
还有五条哥哥。
绘梨低着头想,他们果然早就认识自己了,杰后来变得有点奇怪,也是因为那一段她不知道的记忆的缘故吧?
“嗯,我很想找回来,因为我想要完整的自己。”
夏油杰点头,声音颤抖说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听见她又说:“但如果哥哥会因此不高兴的话,绘梨不完整也可以。"
她笑了笑,说:“因为全世界,绘梨最想让杰开心。”少年笑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比起绘梨,哥哥是个胆小鬼。"
他说:“害怕绘梨难过,哪怕只是一点点,所以不敢做自私的事情,又担心不再被绘梨在意,所以一直不敢开口告诉你。"
就连买了对戒,也只是敢把其中一个拿出来而已。
但一对就是一对,要么就不给,单独的一个套在项链上,除了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哥哥也勇敢一点吧。”听见她说:“绘梨也是胆小鬼,但只要是关于杰
的事情,就会有无限大的勇气。”
.勇敢、吗?
夏油杰眨眨眼睛,从口袋里拿出来另外一个戒指。"如果……你把记忆找回来以后,还愿意把这枚戒指送给哥哥的话……"
"为什么要等以后呢?"少女拿过他手里的戒指,接着又取下自己的手链,把戒指套进去,笑着说说现在就要送给哥哥。
……现在吗?
夏油杰任她摆弄,看见她把他的手腕抬起来,然后想要把手链系在他的腕间,但好几次都失败了。
“哥哥的手腕太粗了。”她鼓着脸说。
没忍住笑了笑。
“那戴在手指上好不好?”
很自私地半蜷起其他手指,只把左手无名指递了过去。她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犹豫了一会,很认真地把戒指推了进去。
听见她说送给杰了,一辈子都不许取下来。
"好呀。"
摸摸她的头发,说这是哥哥的项圈,以后就变成绘梨的小狗,一辈子都被套牢了。"如果被爸爸妈妈知道的话。"
她睫毛颤了颤,很小声地问:“会不会打断我们的腿呀。”
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到这句话的含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房门敲响了。她像是逃跑一样站起来跑去开门,被挚友抱进怀里。
"你以前养的小狗要死掉了。"听见挚友用她无法拒绝的理由把她从身边带走,问她:“要过去救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