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砧板上的肉都让官府收买去了，没肉可以送到韩屠夫家，他只好祈祷，如果下次他还能回去，希望还能再见到那对孤儿寡母。

好啦，不想了。他拍了拍手，取走了地上放着的蜡烛，踱步走向了门口。

邱比利的尸体从桌子上摔下来，“砰”的一声，脑袋撞到地上，蹭破了点皮。

黑暗，再次笼罩过来。

……

……

黑暗之静室，灯光如豆般蒙蒙亮。

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枯坐在地上一石床之上，床上并无杂物，他对着墙壁，喃喃自语道：

“夫古之圣人，以山河为大剑，日月为形光。制六礼，咏诗赋，创立仁德之学，兴学校，开科举，广育天下英才。天之高涨，人之高涨。我等后辈，难望其项背。既身在将位，须以保全天下为己任，出则安邦，入则潜藏，使百姓安乐，使社稷安康。尊尊王，爱亲友，善左右，亲子嗣。不可三心二意，旁生异心，学奸逆小人，后侍二主，使祖宗蒙羞，使亡灵抱憾…”

待念完一遍，他便再看墙壁一眼，瞧着上面斧凿刀刻的字迹，再次默念。

其实这些字迹，他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多少年。早已经熟烂于心，可是每次开念或者念完

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看一眼，看着这些字迹和字迹上附着的亡魂血色，看着这些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教训，不知是为了告慰还是劝诫自己，或者是为了骄傲或者矜雅地笑笑。总而言之，他是要看这些字的。闲暇时，可以看看这些字，早已经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那是他祖宗的荣耀，继承到现在的荣耀，不能就在他手上断绝，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一个人，继续他的事业。

他的寿命已经不多了，眼看着半截身体都入了土，他不得不着急。他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呆了快四十年了吧，除了偶尔出去换点吃的，他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这片地底。

最近，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而迫切地危机感。冥冥中，他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宿命。

他贪婪得躲在黑暗里，瑟缩在黑暗里，看着这儿熟悉的一切，他感到莫名地满足。

他知道，他的生命快要结束了。他呆在这片

地底的时间，也许不多了。

他的父辈叔辈站在墙壁里，笑着向他招手，为了迎接他的到来，他们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但是，他还是想多弥留一会儿，他要为这片地底再做点什么，为这些死在地底的，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亡灵讨一处安静的环境。不要特别宽敞，只要能将他小小的身体住进去，住在王的身边，住在父亲身边，那就足够了。

可是，外来者不会轻易地满足他。时间好像越来越紧迫了，不断压缩得他的身体，不断逼着他向着黑暗靠近。

可是，他不会放弃。就像塞进嘴里的蚂蚱，不会放弃最后一刻的跳动。

“客人都进来了呦！”他悠悠道，气息短促而笨重，像蛇洞里一条垂死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