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是咱们主动打上门去的!”方子陵也持慎重态度,低声反驳。
“打上门去,他也未必主动迎战啊。大人一仗就灭了半天云,换了你做俱车鼻施汗,你敢相信大人只带了六百护卫么?”沙千里摇摇头,笑着反问。
换了别人在俱车鼻施汗的位置,的确也不会相信王洵只带了六百人,就轻而易举地干掉了五倍于己的马贼。可这毕竟建立在假设的条件上,赌博的成分实在太大了些。众将想不出合适的反驳话,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充满了犹豫。沙千里见此,又把先前对王洵的话,向大伙重复了一遍。告诉众人,游牧民族的辎重补给来自牲畜,而牲畜无法养在城内。如果主动向柘折城发起进攻,先要面对的不是主城和城内的守军,而是城外的马场、草料场和仓库。俱车鼻施汗肯定想不到使团会主动向他发起进攻,所以大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绝对可以将城外存放粮草辎重的据点儿一一拿下。而待俱车鼻施汗做出的反应,粮草辎重已经尽入唐军之手,带着一群士气低落的饿兵出城与唐军决战,他未必讨得了什么便宜。即便真的不幸被他占了上风,大伙也可以如同马贼一般,风驰电掣地离开。俱车鼻施汗如果领兵来追,则双方只有靠骑兵对决。如果不追,则唐军的惩罚目的已经达到,传扬开去,一样没有人愿意重蹈俱车鼻施的覆辙。
“所以,这仗,咱们一定要打。打好了,则不必再四处赶路,坐在帐篷里,河中诸侯便争先恐后前来投效。即便打个不输不赢,咱们也得到了足够的粮草辎重和马匹,是走是留,都可以随心所欲!”
“那,那商队怎么办?把他们丢下么?”朱五一为人厚道,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个别人都不会提的问题。
关于商队,沙千里还真没有仔细考虑过。按照唐军以前的习惯,从来不跟商贩打什么交道,更甭提为对方充当保镖了!犹豫了一下,他将头转向王洵,“商队之事,沙某不太清楚。还请中郎将大人定夺!”
“可以留一队弟兄保护他们,连同保护咱们自己的彩号!”王洵想都没想,立刻做出了决定。
“大人!”宋武大惊,赶紧出言劝阻。如果真的要主动去找俱车鼻施汗的麻烦的话,手中弟兄已经够少了,这种紧要关头还分兵去照顾不相干的商人,肯定不是恰当举措。
王洵起初他也没有为商队充当保镖的打算。他先前之所以拉着商队跟使团一路走,是为了防止泄露消息。后来身份暴露后,则是出于愧疚,想对商人们有所补偿。而现在,他心里却隐隐冒出了另外一番想法
,不仅仅因为愧疚,而且因为责任。
那是一伙和他一样,对大唐牢骚连连,却愿意为大唐付出所有的人。那是一伙得到些许好处,就恨不能倾其所有作为回报的人。那是一伙明知道前路危险重重,也愿意跟他福祸相伴的人。他无法抛弃,也不敢抛弃。
那是他的骨肉同胞。他的父老乡亲。如果此刻抛弃了,日后总有一天会后悔,会被别人同样看得一文不名。
“保护大唐百姓,乃你我应尽之责。要不然,人家每年缴纳赋税又为了什么?”挥挥手,他命令宋武归列,“朱旅率,你去。带一队弟兄保护他们。另外,向他们说明实际情况。”
“诺!”朱五一昂然出列,拱手领命。宇文至和方子陵两个本来也想反对,看到此景,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吐回了肚子。沙千里见状,笑了笑,大声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全。商贩们其实不全是累赘,用得好了,一样可以为大军出力。末将听说,大食那边作战,也有商队跟在军旅之后,一边帮忙采购急需的辎重,一边帮忙处理缴获的战利品!”
军队打家劫舍,商队销赃。不但是大食人的传统
,大食以西的十字教国家,亦有类似的先例。众将领对此早有耳闻,如今又听了沙千里的描述,便丢开了将商队抛弃的打算。估摸着众人的意见已经被统一得差不多了,王洵笑着拔出第一支将令,“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王某可就要调兵遣将了,宇文将军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