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问道:“你与朕今日这般相见,你可曾料到?”
苻廋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一年之前,他还是大秦宗亲,地位尊崇,为人所仰望。可是现在,他却成了阶下之囚,连性命都握在别人手里。前后如此大的变化,任谁都没有心情去回答苻坚的话。
见苻廋只是垂首不语,苻坚又道:“这半年来,朕时常想起昔日你我兄弟共辅高祖平定天下的日子,那时你我兄弟是那样的和洽。
但一切都已成过往,回恐怕是回不去了。可是朕有一事不明,朕继位以后,待卿等兄弟,不可谓不好,然而卿等却举兵谋反,这又是为何?”
苻廋听苻坚言语之中,已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称呼也从你变成了卿,他这才开口缓缓道:“臣本无反心,但以弟兄屡谋逆乱,臣惧并死,故谋反耳。”
苻坚闻言,顿生无限感慨,苻廋所言,实在可以算是实情,先有苻腾之反,再有苻幼之乱,任谁都会心生疑虑。
当此之时,能镇定自若,坚守本心的人从古自今又有谁呢。
苻坚感慨道:“汝素长者,固知非汝心也。但谋逆大罪,法所不容,朕亦不能自坏高祖法度,然高祖诸子,如今尚存者已唯汝一人,高祖开创大业,不可以无后,待汝去后,当以汝之诸子,嗣高祖之子之后。”
谋逆之罪,安律理当族诛,但是苻坚却以高祖不可以无后的理由,留下了苻廋的血脉,王猛虽想阻止,但已是来不及了。
苻廋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得难以平复,他终于行礼道:“陛下仁爱之心,虽千古圣王,亦不能相及,臣等不识顺逆,妄图尊位,实是自不量力,有今日之败,也是天命使然,臣去也。”
说着,苻廋便向一旁的士兵冲去,想要夺下他随身的佩剑,自刎而死。
但当此之时,静姝就在王猛身旁,杨安、张蚝亦在王猛身后不远,他们见到苻廋开始动作的时候,立即展开身形,朝苻廋奔去。
静姝离得最近,且身法灵活,她第一个到达了苻廋身旁,伸出手在苻廋背后点了两下,苻廋突然
便如同瘫软了一般,倒在了地上。
苻坚道:“将他带下去,三日之后处决,留个全尸。”
苻坚又对王猛道:“景略,就让大军留在城外,你我君臣进城,边走边聊。”
王猛道:“臣遵旨。”
说完,王猛便转身对张蚝、杨安几位将军道:“还烦请几位将军先将大军带至城外大营安置,待会儿我自会为众位请功。”
众将闻言,带着大军从一旁往大营而去。
王猛则回身和苻坚及百官一起走进了城门。
苻坚道:“景略。”
“臣在。”
“你以为这次出征,谁当属首功?”
“以臣愚见,若论军功,王鉴、吕光平定秦、雍,使大军无后顾之忧,又助攻陕城,颇多立功。又,邓羌身先士卒,出奇计破苻柳,所到之处,无不下之,杨安、张蚝,禀尊圣旨,与苻廋对峙,使其不得进寸步,故而我军攻陕城有功。
以臣之愚见,若论军功之大小,当以王鉴、吕光二人为大、邓羌次之,杨安、张蚝又次之。”
苻坚闻言,突然笑道:“景略所言差矣。以朕之见,此次出征,功大者当属景略。以谋略言之,卿能定乱于先,此众将所不能及,以战事言之,卿出兵于外,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千里无尘,朕观前代领军之将,其唯诸葛武侯可比。”
王猛十分惶恐道:“臣纵有微薄之功,又岂敢比拟武侯,陛下称臣太过,臣不敢受之。”
苻坚又道:“此事先暂且不说,朕有一事,还要请教爱卿。”
王猛道:“陛下请讲。”
苻坚道:“战事停息之后,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又是什么呢?”
王猛不相信苻坚会不知道,他这么问,也许只是想看看王猛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和他同心。
王猛道:“连番大战之后,百姓受战乱之苦,颇有伤损,当息兵养民,以待时机到后,再谋打算。”
苻坚又问道:“时机?什么时机?”
王猛道:“陛下谋燕之心,臣岂能不知,不过如今燕之强大,非一时可定,陛下还需稍抑此心。不过陛下放心,臣虽不武,亦当为陛下取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