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本不该出自老夫之口。但老夫能在花甲之年,还扬名域外,全赖你们三个在阵前舍命拼杀。”唯恐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因为不了解官场和朝廷的情况,将来自毁前程,袁黄叹了口气之后,继续笑着摇头,“所以,老夫今晚,就给你们三个补上这一课。至于听不听的进去,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老夫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哪怕换在半年之前,或者换在他心中还藏着半点对功名利禄的追究之时,他都不会说。但是,既然现在已经决定急流勇退,有些话,他就认为没必要烂在肚子里头了。
“愿意聆听前辈教诲!”也不枉负他的一番好心,李彤、张维善和刘继业三个,都知道今天他说的每一句话,有可能都贵比黄金,相继站直了身体,郑重拱手。
见三人礼数周全,袁黄欣赏地点头,“有些事情,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去年接到朝鲜国王李昖的哀告,群臣之中,有七成以上,都不主张出兵相救。是皇上,次辅赵志皋,兵部尚书石星三个极力坚持,必须维护上国尊严。又逢倭寇自己做贼心虚,跑到南京去放火,激起了众怒,所以,大军才勉强成行。而无论赵次辅,还是石尚书,都非有担当之人,东征军势如破竹还好,一旦遭受挫折,或者对自身前途影响太大,二人的意志就会动摇。今年开春以来,河北山东山西陕西皆旱,歉收已成定局。先前阻止东征失败的那些人,便又开始拿粮草难以为继说事儿,偏偏就在此时,李提督在碧蹄馆中了倭寇埋伏,损兵折将…”
“哪里损兵折将了?四千人被六七万倭寇包围,最后还逼得倭寇先行退避,怎么能算损兵折将?”刘继业性子急,听袁黄又提起碧蹄馆之战,忍不住大声打断。
“问题是,你我都不认为李提督吃了败仗。朝堂上,别人却众口一词。”袁黄看了他一眼,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无奈,“距离远了,就容易三人成虎。况且在某些人眼里,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一派,能够以此为机,争夺权柄。”
“这,这…”刘继业气得连连跺脚,“白的总不能由着他们说成黑的,等我回了北京,等我见到了皇上…”
“这也是李提督和宋经略,明知道你们三个英勇,却不让你们三个继续于倭寇作战
,催着你们快点儿回北京面圣的缘由!”袁黄接过话头,声音忽然转高,“只有你们和李如梓等有功将士,押着俘虏回到北京,才能让谣言不攻自破。才能让皇上知道,大军并非像别人说的那样,在碧蹄馆伤筋动骨。李提督和宋经略,也没有联起手来,掩败为胜!”
“嗨!你怎能不早说?!”刘继业浑然忘记了,先前是谁对自己被召回之事怨声载道,跺了下脚,大声抱怨。
“这就是老夫想要提醒你们三个的!”袁黄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李提督和宋经略,当然希望皇上见了你们之后,就会清楚我军并未吃败仗。但是,你们三个,却只能带领麾下弟兄,表现出强军之姿,且不可主动向任何人去宣扬,碧蹄馆之战,其实是一场大胜。更不可四下联络,替东征军奔走鼓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