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他固执,诚然,游击将军这个职位,与他这个大明右都御史比起来,只能算芝麻绿豆。可寻常武夫要想爬上游击之位,至少得在军中苦战十年以上,并且屡屡立下战功。最典型的就是先前奉命赶回来报捷的顾君恩,有着辽东李氏为靠山,从十六七岁就在阵前厮杀,一直杀到将近三十岁,才勉强爬上了守备之职,距离游击依旧差着一大级。
像李彤和张维善两个这种,则完全是特例中的特例。首先,二人原本就是贡生,只要熬到毕业,就可以授予八品甚至七品文职。其次,二人投笔从戎之后,四个多月来,冲锋陷阵,从不落后,功劳的确显赫。再次,二人虽属于旁支,背后却终究站着英国公府和临淮侯府,轻易不会有人贪墨他的功劳。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二人运气爆棚,居然被当朝皇帝记住了名姓,屡次亲自过问,这种情况下,兵部如果还连两个游击职位都舍不得给,等同于直接说万历皇帝有眼无珠!
而沈惟敬被授予游击将军职位,又凭的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他跟兵部尚书石星是乡党,并且会几句倭语
?此人若也像李彤和张维善两人那般,以贡生身份投笔从戎,也说得过去,朝廷好歹还可以说是千金买马骨。偏偏此人又是个不入流的商人,还是商人里头最不干净的那种海商!朝廷在用人之际,对他以往通倭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开恩,岂能在他寸功为立的情况下,就让他爬到百战余生的勇士头顶上?!(注1:明代中后期虽然已经部分开了海禁,但为了惩罚日本政府纵容倭寇,依旧不准许商人跟日本往来。所以宋应昌心中,做倭国生意的海商最贱。)
对于大明朝的文官来说,写一份文笔通畅,且义正辞严的折子,乃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宋应昌就将奏折书写完毕。低下头,强忍怒气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任何错字,也没用错典故,便又派亲兵将赞画姚贵喊了进来,命令此人亲自带着自己刚刚写好的奏折赶赴北京!
“不可,万万不可!”兵部职方司主事袁黄大急,再也不敢继续保持沉默,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刚刚晾干的奏折,“时祥兄,慎重!你要弹劾沈惟敬,什
么时候不能弹劾?此刻他身在平壤,正为我大明舌战群雄,你这一道折子上去,多少人的心血都要前功尽弃?!”
“怎么,你还真相信,没有大军压境,光凭着一个贩夫的口空白牙,就能吓退数十万倭奴?!”宋应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警兆,迅速抬起头,目光犀利如刀。
先前袁黄借着打压李如松气焰和未雨绸缪两大由头,向他推荐沈惟敬,已经让他感觉非常困惑。如今又不顾身份,力阻他弹劾此僚,更是让他心中疑窦丛生。这姓袁的,跟姓沈的到底是何种关系?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替其出头?
按理说,大明朝文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商贩,巴不得距离那些满身铜臭的家伙越远越好。而袁黄作为清流名宿,道德君子,为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时祥兄,时祥兄勿怪!”被宋应昌看得心里发虚,袁黄讪讪地收回压在奏折上的手,笑着解释:“小弟毕竟是兵部职方司主事,而沈惟敬两番出使,都是石尚书在力主。他在平壤,无论能不能说得倭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