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疏月道“您是又要把这话,说到主子面前去是吧。”
何庆抓了抓后脑勺,“架不住万岁爷乐意听啊。”
王疏月掩唇笑了几声,然后又点头道“肯的。”
何庆脸上也笑开了花“欸,奴才就说嘛,和主儿和咱们万岁爷情比金还坚,和主儿,奴才给万岁爷回话去了。您早些歇着。”
说完,乐呵呵地去了。
梁安送了何庆回来,一面进来一面道“要奴才说,这何公公,真快把死的都说成活的了,主儿,他这大半晚上的来,就为替皇上来瞧一眼您歇了没啊。”
金翘正在一旁收拾将才搜罗出来比划的衣物,出声应他的话道“奴才看,怕是专程来问主儿明日穿什么的,我还没伺候主儿的时候,就听张公公说过,万岁爷,在咱们主儿的穿戴上顶用心的。”
梁安道“你可别说了,说了都是埋汰。你瞧见咱们主儿那身葱绿氅衣没,去年在木兰,搭着一件嫩黄色的坎肩穿出来的,那可真是还好咱们主儿天生丽质,生得好看,要不然”
“瞎说什么。你哪里知道我喜欢。”
“主儿”
“行了,收拾好了安置吧。越发惯得你们没规矩了,连我的主子都敢胡乱编排。”
那晚,王疏月睡得特别香甜。
梦里身在木兰广袤无边原上,他那身妆红色的行服配着鹿皮裳,迎风猎猎作响。铁条上烤成炭的肉,他被火堆熏红的脸,一切都特别的生动。
却不知皇帝纠结了整整一个晚上。何庆回来的时候,尚衣监的人还没有走,他回了一句王疏月明儿要穿那间褐红色衫子,尚衣监的人忙说,褐红色与皇帝那身香色的袍子最契。谁知皇帝一门心思想自己能在王授文面前先得温和些,免得他看着自己又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让王疏月心里不好受。于是,尽管尚衣监的人提了香色,他还是觉得香色过于深沉。
何庆没了言语,啥也说不得了。
但第二日,他在养心殿前看见皇帝穿了一身墨绿色袍子神清气爽地走出殿门的时候,下巴都要掉倒地上了。尚衣监的陆太监恨不得把他下巴摁回去。
“我说,庆公公,这可是万岁爷的意思。”
“我知道。这还能是谁的意思。可为什么非得是墨绿。”
陆太监同他一道站在的月台上,看着皇帝的背影道“皇上说了,这色儿,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啊”
王授文觉得,自从吴灵死后,整个王家没有比今日更热闹过。
家里人都知道了要接驾,前前后后忙得人仰马翻,去外头传戏得戏,定席的定席,比他都要上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授文看知道,吴灵虽死,但却给他调和谐出了了这些个多么利落能干的下人。他王家还能操持下去,也全靠这些人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其实王家的奴才本来就不多。王授文自诩是文华清贵,不大喜欢那种世家大族蓄奴纳婢之风。于是,吴灵死后,王授文又打发出去了一些奴才,管事的下人,就只留了一房姓赵的,从前是吴家过来的陪房,如今他们儿子也大了,人称赵三,独挡一面揽下了他爹的活路,管着王家的进出项。
王授文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一应都交给他去置办,于是,这回接驾的事宜,赵三来问他,他倒成了个一问三不知的糊涂爷。赵三无法,只得调转枪头,去请王定清的主意。
王定清回京以后,皇帝把他放在户部做了个堂官,别看品级不高,却给了他专折专奏的便宜。他原本就和王授文不一样,没在京城官场上混过,进士及第后就到地方上外任,快人快语,针砭时弊,是个爽快利落的人,恰皇帝也敢在这个时候用他。
如今各州县“耗羡归公”的改革如今大兴,过了年,他又要动身去山东那边替皇帝巡查改制之效。加上他虽然老大不小的了,但还没有成家,因此也就没有另置宅院,仍在王家大宅子里住着。
王疏月是他唯一的妹妹,过去又因为父亲把她一个人放在卧云精舍,几年几年的见不到一次面,上回见面还是四年前,他好不容易回京来,撞上她的生辰,王疏月应是央这着他带她出去,去三庆园听了一日的戏。
那会儿她还是个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丫头。如今一晃,已经成了宫里的主儿了。他还形单影只地和自己老爹对着,王家一门,看似因家里的这位娘娘已然荣极,却是一门两只光棍,这光景,王定清也觉得脸红。
这日候驾,两个男人孤孤单单地杵在门口。
下人们都只能在二进院里跪着等。王授文扫了一眼冷落的门庭,不由侧身跟王定清嘟囔了一句“你的婚事,要不要趁着今日跟娘娘提一提,如今,咱们家都得看娘娘的意思,爹不敢胡乱给你做主了。”
王定清道“娘娘是主子,她但有意思,儿子遵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