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程大人奉命宣旨去了。奴才不敢细问,得看过会儿刑部的会不会跟去拿人。”
太后心里顿时有些乱,尔璞是她的外侄,年岁却比太后还要长几岁,在先帝爷那一朝就做到了户部尚书,虽说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这是先帝对太后一族封赏和安抚,都不指望这位老公爷能做什么实事,谁知他做了大实事,利用职权替各处司堂官遮掩,把户部三大库,掏了一小半走。
早几日前璞尔的福晋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就已经哭过这件事,后来,太后又听说乌善递了折子,狠参了尔璞一本。皇帝来请安的时候,太后想试探试探皇帝的态度,试图寻找些转圜的余地,便有意无意地提了尔璞这个人,谁知皇帝当时就变了脸色,杜容海也的皇帝斥为妄窥朝政,蒙蔽太后,差点被拖到慎行司打板子。
其实,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太后的心没有一日定下来过。
从前以为皇帝命乌善纠察户部是冲着十一在四川的烂账去的,谁知,如今一藤摸下来,皇帝步步为营,先是囚了十一,又放逐了恭亲王,如今,竟然真要动尔璞,一点不肯念太后的情面。
好歹她养了他十几年,太子被废后,她也是用尽心思地替他去筹谋,可皇帝从始至终,都只顾表面上的那一层礼数。从不肯亲近。
果然,隔着肚皮就养不熟吗。
太后又是气又是急。颤摆手道“行了,你还是出去听信儿。”
“皇额娘,出什么事了。”
皇后见杜容海丧着脸匆匆去了,便起身亲自端了一盏茶到太后手中,借此弯腰问了一句。
太后刚要说话。
却见戏台下,王疏月扶着宫女的手,慢慢地行了过来。
她穿着藕色芙蓉绣氅衣,外罩着同色的坎肩。虽是在病中,还是尽力周全了礼数,在太后面前行大礼请罪。
太后心正意不平,也不叫起。凭她跪在戏台下面。
太阳很高,晒得地面发烫,周遭的花泥被蒸出了腥臭味,一阵一阵地往王疏月地口鼻之中钻,她在经期腰腹疼得几乎支撑不住,这会儿又闻到这味道,胃里翻江倒海。
善儿见她脸上苍白,上面的主子又没有半分体谅的意思,心里焦急得很,但又没有办法,只得撑扶着王疏月,尽量让她好受些。
“皇后,后宫的事你处置,哀家听你问她。”
太后把茶盏不轻不重地磕在茶案上,戏台上的戏跟着停下来,伶人们见这边太后面色不好,纷纷磕了头,暂退到下面去了。
皇后低头看向王疏月。
她早已经问过了周太医,知道她这体寒之症在信期有多要命,但太后的意思又不能当众违逆,只得咳了一声,对王疏月道“和妃,皇上平日政务繁忙,你身为后宫嫔妃,需劝诫皇上以龙体为重,不该恃宠生娇,折损皇上龙体。”
“是,奴才知错。是奴才不知体谅皇上。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听王疏月说的声音都在发颤,知她支撑得艰难。但自己并不好此时出言维护她,便朝成妃看了一眼。
成妃向来会得出皇后的意思。起身走到太后身前道“娘娘,和妃虽有错,但念在她年轻不知事,如今又已经知道错了,责罚就免了吧。”
“免了成妃你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也这般不懂事。皇帝日后会有多少嫔妃,若人人都如和妃这般,借这样痛处,矫情扭皇帝相陪,我大清还如何开枝散叶,这是重罪,你竟还敢替她求情。”
成妃忙跪下来不再出声。
淑嫔在旁道“妾以为太后娘娘说得极是,为妃嫔者,首要之任就是替皇上开枝散叶,繁衍子嗣,和妃有这个病痛,就该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清清静静地养着,这体寒之症将养不好,日后是有大坏处的,我记得,先帝爷那一朝,就有几位娘娘有此症,就是年轻的时候没有调养好,后来,身子骨都不硬朗。”
顺嫔本就不喜欢王疏月,这会儿淑嫔把话说倒这份上,她在旁便接了过来,可不是,先帝的云答”
“放肆”
皇后猛地喝斥了顺嫔一声,顺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忌讳。
忙起身跪下去,“奴才该死,奴才一时说错了话”
太后只觉得太阳穴疼痛欲裂。
顺嫔提起的那位云答应正是皇帝的生母。
其实就连云答应也都是后来叫的,先帝在时甚至连一个名分都没有给她。皇帝出生以后,她产后的恶露就一直没有止住。她本也是个包衣奴才,毫无身份地位可言,那副身子一废,先帝就再也没有召见过她,一直把她丢在畅春园的祐恩寺里。
令太后想不通的是,皇帝虽然多次虽先帝住在畅春园,却从来没去见过这位生母,甚至在即位以后,也从未提过那个女人。即便如此,她依然是太后心头的一大块心病。毕竟生恩大过养情,不管太子被废后,太后对皇帝有多好,毕竟太子在时,她都是把皇帝当成为太子铺路的石头子,这些,皇帝不会不清楚,所以,日后再怎么刻意修复,母子之间的隔阂都是在的。
现在皇帝虽然尊她,难保日后他稳定了朝局,会不顾自己的脸面,接自己的生母回宫册封。在想起尔璞遭撤职的事,似乎已经起了这样的苗头。太后心中越发惶焦,不由白了嘴唇。
皇后见太后面色难看,便来搀扶道“皇额娘,妾扶您回宫歇息吧。和妃的事教给妾”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却听戏台下传来何庆的声音。
“奴才给娘娘给们请安。”
皇后回身道“何公公此时来,是皇上有什么旨意么。”
何庆看了一眼跪在日头下面的王疏月,对皇后躬身道“回娘娘的话,皇上那边散了政议,召和主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