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良良听到钱多死讯,怔了一瞬,反问道:“钱多……是谁?”

钱多刚回来五天,严良良一直在忙着农活,按理来说是应该不认识他。

邹秀秀仔细打量着严良良的面部表情,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难不成还真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吧,严良良那个窝囊废,村里谁都可以踩她一脚,她哪有胆子杀人呢?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钱多的死亡,就像就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落在水面,些微波澜后就沉落无声。村民们该割稻的割稻,该插秧的插秧,该准备祭祖的准备祭祖,人人忙得热火朝天。

钱多死的第二天,山上村祭祖大典如期举行。

一大清早,通往祠堂必经的路口边上,一块油布支起一个小凉棚,凉棚下放着两大桶凉茶,棠越和邹秀秀坐在凉茶桶后,逢人就给一碗凉茶。

按照旧俗,祭祖大典早上九点开始,在祠堂举行,只有成年男丁能进入。祭献流程包括上香、读祝文、奉献饭羹、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献胙肉、献福辞、焚祝文、辞神叩拜等。走完这些流程至少要三四个小时,有时候拖到下午两三点还没结束。

祭祖大典期间禁水禁食,炎炎夏日,偶有村民中暑热晕过去。村长这时候想到了棠越的凉茶,吩咐棠越专门熬两大桶凉茶分给村里人解暑,棠越欣然同意。

派发凉茶是件轻松活计,只需要棠越一个人就够了,但邹秀秀却硬是凑到棠越身边,说是帮忙,但谁不知道她是光明正大地在偷懒——

祭拜完祖宗之后,全村所有人要聚在一起吃一顿祭祖席面。做这祭祖席面可不容易,几乎动员了全村所有女人,从早上四五点开始分工合作,在村中央的坪子上支起凉棚,摆下桌椅,借来锅碗瓢盆,烧火挑水、备肉备菜、洗菜洗碗、煮饭炒菜,端盘布桌……所有人都忙得足不沾地。

邹秀秀可不想干这辛苦活,说这疼那疼,死皮赖脸要留在棠越身边帮忙派茶。今日事忙,大家也没跟她多计较。

“秀秀,这桶凉茶加了糖,是给村里男人喝的,这桶没加糖,给女人喝。”棠越说道。山上村与外界交通不便,白糖也是个稀罕东西。

邹秀秀诧异地望了棠越一眼,没想到被小姨姨丈宠得跟小公主似的陶桃也学会了男女区别对待。

“这才对嘛!我们女人天生低男人一等,好东西自然要留给男人吃。”邹秀秀瞥了眼棠越尚且平坦的肚子,又补充一句:“当然,女人跟女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生没生儿子,生了几个儿子,里头可大不一样!”

棠越低眉顺眼说:“秀秀你说得对。”

见棠越低头,邹秀秀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得意跟骄傲——从前再受宠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她踩在脚下。

邹秀秀跟陶桃是不同的,小姨姨丈十分疼爱陶桃,对陶桃这女儿比对儿子还好,昂贵的洋娃娃和漂亮的大裙子多到要专门收拾一间房间来装!

她呢,别说漂亮的洋娃娃了,她基本上所有的衣服都是妈妈旧衣改做的。家里不是没钱,只是爸妈不舍得给她这个赔钱货花。爸妈从小就偏爱小叔家的堂哥,家里什么好的贵的东西都是堂哥的,她敢多望几眼,爸一耳光就扇过来。

本来她以为这是正常,直到她来到h市,来到陶家。

第一次进入到那间房间的她,像是误入仙境的爱丽丝,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而在陶家的日子,也确实像在天堂,小姨姨丈对她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般,凡陶桃有的,她必也有一份。

“你和陶桃是一样的。”小姨笑容和蔼地对她说。

零食、玩具、书本、衣服、鞋子、发饰……种种她在家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在陶家却唾手可得。

暑假在陶家的日子,真是比在天堂还舒服。

但陶家有多好,就衬得邹家有多不好。

殴打、责骂、干活、饥饿、疲惫、疼痛……每一天都缠绕在她身上。

“你就是我们家的讨债鬼!”她的妈妈指着她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尝过甜的她,对苦涩越发无法忍受。

在天堂和地狱不断徘徊的她,种种阴暗扭曲情绪在心底深处生根发芽着,再见到天真明媚的陶桃,曾经的羡慕和感激统统变成不甘和嫉妒——

凭什么?

我们的妈妈是亲姐妹,我们都是女孩,凭什么你是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而我就是踩在脚底的赔钱货?凭什么你能得到父母完整温暖的爱,我面临的却是冰冷的指责和怨恨?凭什么你拥有这么多,我却一无所有?

我们不是姐妹吗?不是说我们都是一样的吗?

被拐卖入山上村的她,无力对抗强权,却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到了自己最亲近也是最嫉妒的表妹陶桃身上。

想要拉陶桃入泥潭,让她变得跟自己一样卑微可怜的阴暗欲/望越来越强烈。

所以,当得知朱母要买一个媳妇的时候,邹秀秀毫不犹豫地就出卖陶桃,自告奋勇去诱拐陶桃。

那时候人贩子开价六千,她只要四千,朱母想省钱,她想报复,一拍即合。

她成功了。

陶桃也来到地狱,接受过地狱的洗礼与改造,陶桃终于跟自己一样了。

不,还是不一样的。

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嫁给了年轻强壮的董大贵,生下三个男娃,地位稳如泰山;而陶桃呢?她嫁给了肥胖丑陋的大傻子,肚子里怀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

这次,终于轮到她邹秀秀怜悯陶桃了。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盒饭发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