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过身去,颀长的身条站得笔直。天青色镶猞猁大氅称着这皑皑白雪,十足方正齐楚的君子之风。
弥生巴巴儿看着他等示下,他隔了半晌方道,“明日你就及笄了,我这里有几句忠告。从前小,和同门笑闹在一处不打紧。往后要有忌讳了,食不同案,寝不同榻。交谈避视线,相隔三尺半。这是女子要遵守的教条,你可记得住?”
她听了福下去,自发退后好几步,“学生谨遵师命。”
他倒一怔,看来很会活学活用。听明白了,立时派上用场了。他咳了声,“年下回来后可读了什么书?”
她闷头道,“读了《拾遗记》和《博物志》,只是还未读完,回头带到邺城去。”
“既然读了《拾遗记》,我且问你句最简单的。‘夫人好学,虽死犹存;不学者,虽存,谓之行尸走肉耳。’这句作何解?”他饶有兴趣的望着她。
她垂眼答,“依学生的见识,任末是倡导活到老学到老。若是好学,虽死了,还和活着一样。但若是不好学,见识浅薄,活着也和行尸走肉一样。”
他点点头,“《博物志》呢?如今读到哪里?”
她想了想道,“我正想问夫子,‘蜀南多山,弥猴盗妇人’,可是真的?把大道上的漂亮女子偷回去做妻子,生了孩子还送到娘家抚养。人和猕猴能够通婚么?”
这倒问住了他,“不过是神怪传说,自然不可信。人怎么能和兽类通婚?即便通了婚,也不能生下后代来。”
这样一问一答很有些趣味性,只是她并不正眼看他。虽合乎他的要求,此刻却又不得人心起来。她对她唯命是从是好事,但不懂得变通就是愚忠愚孝。显然她需要避忌的人里并不包括他,她竟连这个都不懂!
“尊长教诲时,目光游移闪躲是为藐视。”他沉着脸,“你可在聆讯?”
她木讷的抬头,“夫子刚才不是说……”
“我是你师尊,不是你同窗。”他一道眉挑得老高,“你没有听清我的话,孺子不可教!”
她惶惶然,想辩驳,到底没敢张嘴。横竖再说什么他都有办法让她哑口无言,谁叫人家是夫子,她是学生呢!她佝偻着身子,只觉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再反省一下,大约真的是自己疏忽,会错了意。她怀着十二万分真挚的表情作揖,“夫子我错了,是我糊涂,请夫子息怒。”
他震了震袖,“这里面有说头,不单同窗,还有陌生男子跟前也是这样。目不斜视,端庄有礼,才是大家闺秀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