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沈尚书才到宣府不过三四个月,若这么短时间便将其征调回朝,岂非有朝令夕改之嫌?那时臣子都会质疑陛下的威严,倒不如换个方式奖励,既能安沈尚书之心,又不让陛下丢面子,方不失体统。”
朱厚照不愿相信刘瑾,又不想自己费神。朝中的事情到底还得让刘瑾来帮自己打理,朱厚照犹豫再三,始终拿不定主意。
“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不过,你得说来听听,如何奖励沈尚书才是最好的方式?”朱厚照问道。
刘瑾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开始飞快琢磨起来,毕竟这跟之前表功时的准备有所不同,当时一心为沈溪罗织罪名,现在则要想出奖励方法,实在太难为人了。
刘瑾试探地问道:“不如多赏赐一些银子到沈宅?”
“银子,为何每次都提银子?你当朕有金山银山,花销不完吗?告诉你,最近朕手头很紧说起就来气,你刘瑾不是很会理财吗?为何最近没见你给朕送一些银子来?”
朱厚照当即有些恼火,甚至发出质疑,提出刘瑾最近进贡银两数量锐减的问题。
刘瑾心头发怵:“怎么办?我又没办法凭空变出银子来看来不能完全听从尚质所言,停止收受贿赂那可是钱财收入的大头,自打断掉后咱家都觉得捉襟见肘了!如果不能多捞银子,光靠贪墨,实在满足不了这位小爷的胃口。”
“陛下,若是您觉得送银子不合适,那就给沈尚书赐封爵位,比如说伯爵。”刘瑾建言。
朱厚照想了下,道:“不是不可以,但若现在就赏赐沈尚书爵位,等将来他领兵辅助朕平掉草原,岂不是要封王?”
刘瑾对于沈溪封爵之事根本不在意,甚至还想用文官封爵“破坏规矩”作借口,发动朝野的御史言官进行攻击,让沈溪站到士子的对立面上。
但现在朱厚照似乎心疼爵位,这让刘瑾非常诧异,不就是个爵位么?朝廷里这么多勋贵,多一个怎么了?而且只要你一张口,自会有人把敕封等事情完成,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情了,这都不合适?
这下刘瑾为难了,赏赐银子,赐封爵位都没有得到朱厚照赞同,看来情况不太妙啊。
朱厚照厉声喝问:“为何不说话,你不是说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呃”
刘瑾神色间满是迟疑,面对朱厚照咄咄逼人的诘问,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刘瑾不愧能横行一时,急才了得,在朱厚照步步紧逼下灵光一闪,想到赏银子或者是爵位其实朱厚照都可以接受,现在这样分明是有意刁难。
念及此,刘瑾知道自己引起朱厚照的不满。
刘瑾非常狡诈,大致想明白后,就知道该怎么说了:“陛下,不如还是赏赐银子吧,既然地方上叛乱已平息,那之前京师周边富商和士绅孝敬的银子,便可挪来作为陛下日常花销,正好可以拿出部分赏赐沈尚书再者,老奴还会另行为陛下筹措银子,这样陛下手头也宽绰些。”
听到这话,朱厚照的脸色终于好转。
之前被刘瑾贪污的那部分银子,差不多十万两,再者刘瑾说还能筹措银子,朱厚照顿时感觉自己腰包鼓了起来。
“嗯。”
朱厚照满意点头,道,“既然有银子,那就赏赐吧,这次给沈家送去一千两,就当是朕的心意!”
以前朱厚照给沈家赏赐,都是五千两、一万两甚至是两万两。
那时刘瑾非常肉疼,这次朱厚照只给一千两,刘瑾心里舒服多了,但又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截留下的银子最终还是送出来,供朱厚照挥霍,又有些不爽。
自己辛苦赚的银子,为何要给别人花?
刘瑾心疼无比,也就不管什么朝廷法度,开始琢磨怎么从别处有所进项。
给皇帝一万两,他就得贪墨十万两,如此心里才能平衡些,至于之前张彩进言不收受贿赂,被他抛诸脑后。
刘瑾告退,心有不甘,回到府宅时,之前过来议事的张彩和孙聪还没走,正等待他的好消息。
“公公,不知宣府地方民乱之事”
张彩有些紧张,毕竟现在朝中已开始有不同的声音。
纸始终包不住火,随着更多宣府的消息传来,尤其那些行商被人问及都说一路太平无事,京师已在传宣府根本没有发生民乱。
而受到指责最多的人,当然是刘瑾,很多人想到这或许是刘瑾对付沈溪的一种手段。
刘瑾语气不善:“陛下没有怀疑,不过咱家却发现陛下跟前有颗碍眼的钉子,务必拔之而后快!”
孙聪和张彩对视一眼,均有些不解。
张彩问道:“不知是何人?”
“估摸是小拧子,也就是你们嘴里的拧公公他是内侍,咱家不能随侍陛下身边,这小子却跟陛下朝夕相处,之前多次得陛下赏赐,若他在陛下跟前说咱家坏话,久而久之,难免陛下不会对咱家产生怀疑!”刘瑾道。
张彩皱眉:“一个没有具体职司的太监,不敢在陛下面前非议公公吧?除非是”
说到这儿,张彩欲言又止。
刘瑾板着脸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拧公公背后有人指使。”张彩道。
刘瑾悚然一惊:“定是如此小拧子一直在陛下跟前服侍,之前咱家就怀疑是谁将咱家克扣京师富商和士绅捐银的事情捅到陛下跟前,思来想去怎将这小子给忘了?他若是跟谢于乔等人联手,岂非轻易就可将朝臣奏疏送到陛下跟前?”
张彩问道:“公公准备如何处置?”
“嘶”
刘瑾吸了口冷气,道,“不能操之过急,这小子深得陛下信任,想把他不声不响解决太过困难,事情得从长计议。”
张彩点头:“现在宣府民乱已得陛下盖棺定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知陛下如何处置沈之厚”
刘瑾一拍桌子,恼火地道:“说起就来气,咱家到了豹房才知陛下跟小拧子耳语,说了许多常人听不懂的话,咱家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为那姓沈的表功,以免陛下怀疑咱家。”
“这也好。”张彩有些尴尬,“陛下不会提出,要让沈之厚回京城继续为兵部尚书吧?”
“怎会没提?陛下简直是朝令夕改,糊涂透顶”
或许是觉得在大臣面前说皇帝的坏话不合适,刘瑾适可而止,又道,“不过,在咱家努力之下,陛下最后定了赏银了事,不需要太多,一千两银子便可但却要给陛下送去至少十万两银子,后续估计还得几万两”
听到这数字,张彩和孙聪都不由咋舌。
一下就要送十多万两银子进宫,就算坐拥一座银山都不够花销。
张彩知道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毕竟他管吏部,就算贪污,也轮不到他出面,他毕竟一直主张不收受贿赂,刘瑾也不好意思让他收钱办事。
在这点上,刘瑾不愿强人所难。
张彩道:“公公,还有一件事,您去豹房面圣时传来消息,说是宁夏镇那边有不安定因素,似乎地方勋贵暗中联络准备谋反!”
“谋反?”刘瑾一听,非但没紧张,反而眼前一亮,“知道是什么人吗?跟姓沈的是否有联系?”
张彩一听,便知道刘瑾根本不关心谋反本身,而在乎是否能让沈溪牵扯进谋反案中。
张彩看着孙聪,让孙聪出来回答。
毕竟情报是由孙聪掌控,张彩不是很清楚。
在刘瑾凝视下,孙聪道:“公公,好像是宁夏镇地方藩王和勋贵,因屯田和纳贡之事心怀不满,试图谋反,不过暂时只是传来些风声,不能作准,至于涉及到谁,只能等后续情报传来。”
刘瑾冷哼道:“这些个藩王和勋贵,不思回报社稷,就知道给咱家添麻烦,咱家倒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还谋反呢?简直是笑话!”
“此事不足为虑,最好想办法将谋反之事跟姓沈的挂上钩,就算不能让那小子列入谋反人员的名单中,也要办他个平乱不利!”
张彩和孙聪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刘瑾为了沈溪,已完全失去方寸。
“是,公公!”
二人一起行礼,然后告退。
豹房。
刘瑾离开后,朱厚照心情仍旧不佳,还在琢磨到底应该相信沈溪还是刘瑾这个棘手的问题。
“陛下”
小拧子看着非常别扭,打算劝朱厚照想开点,不必如此纠结。
朱厚照闻声打量小拧子,道:“朕现在不管宣府民乱是否真的存在,刘瑾就算虚报又怎样?沈尚书瞒报朕也不想治罪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小拧子大概想到,朱厚照对刘瑾有着极大的容忍心,只是一个虚报民乱,并不能让其倒台。
至于沈溪那边,小拧子根本就不担心,在他看来,沈溪绝对不会欺骗皇帝,他比朱厚照都更信任沈溪。
“唉!”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不说别的,只要刘瑾能每个月送十万两银子到豹房,朕就可以容许他犯错。朕身为九五之尊,平时开销少不了,若是将刘瑾撤职,谁能为朕赚这么多银子回来?让他担当司礼监掌印,朕才能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