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张彩欲言又止。
刘瑾板着脸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拧公公背后有人指使。”张彩道。
刘瑾悚然一惊:“定是如此小拧子一直在陛下跟前服侍,之前咱家就怀疑是谁将咱家克扣京师富商和士绅捐银的事情捅到陛下跟前,思来想去怎将这小子给忘了?他若是跟谢于乔等人联手,岂非轻易就可将朝臣奏疏送到陛下跟前?”
张彩问道:“公公准备如何处置?”
“嘶”
刘瑾吸了口冷气,道,“不能操之过急,这小子深得陛下信任,想把他不声不响解决太过困难,事情得从长计议。”
张彩点头:“现在宣府民乱已得陛下盖棺定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知陛下如何处置沈之厚”
刘瑾一拍桌子,恼火地道:“说起就来气,咱家到了豹房才知陛下跟小拧子耳语,说了许多常人听不懂的话,咱家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为那姓沈的表功,以免陛下怀疑咱家。”
“这也好。”张彩有些尴尬,“陛下不会提出,要让沈之厚回京城继续为兵部尚书吧?”
“怎会没提?陛下简直是朝令夕改,糊涂透顶”
或许是觉得在大臣面前说皇帝的坏话不合适,刘瑾适可而止,又道,“不过,在咱家努力之下,陛下最后定了赏银了事,不需要太多,一千两银子便可但却要给陛下送去至少十万两银子,后续估计还得几万两”
听到这数字,张彩和孙聪都不由咋舌。
一下就要送十多万两银子进宫,就算坐拥一座银山都不够花销。
张彩知道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毕竟他管吏部,就算贪污,也轮不到他出面,他毕竟一直主张不收受贿赂,刘瑾也不好意思让他收钱办事。
在这点上,刘瑾不愿强人所难。
张彩道:“公公,还有一件事,您去豹房面圣时传来消息,说是宁夏镇那边有不安定因素,似乎地方勋贵暗中联络准备谋反!”
“谋反?”刘瑾一听,非但没紧张,反而眼前一亮,“知道是什么人吗?跟姓沈的是否有联系?”
张彩一听,便知道刘瑾根本不关心谋反本身,而在乎是否能让沈溪牵扯进谋反案中。
张彩看着孙聪,让孙聪出来回答。
毕竟情报是由孙聪掌控,张彩不是很清楚。
在刘瑾凝视下,孙聪道:“公公,好像是宁夏镇地方藩王和勋贵,因屯田和纳贡之事心怀不满,试图谋反,不过暂时只是传来些风声,不能作准,至于涉及到谁,只能等后续情报传来。”
刘瑾冷哼道:“这些个藩王和勋贵,不思回报社稷,就知道给咱家添麻烦,咱家倒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还谋反呢?简直是笑话!”
“此事不足为虑,最好想办法将谋反之事跟姓沈的挂上钩,就算不能让那小子列入谋反人员的名单中,也要办他个平乱不利!”
张彩和孙聪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刘瑾为了沈溪,已完全失去方寸。
“是,公公!”
二人一起行礼,然后告退。
豹房。
刘瑾离开后,朱厚照心情仍旧不佳,还在琢磨到底应该相信沈溪还是刘瑾这个棘手的问题。
“陛下”
小拧子看着非常别扭,打算劝朱厚照想开点,不必如此纠结。
朱厚照闻声打量小拧子,道:“朕现在不管宣府民乱是否真的存在,刘瑾就算虚报又怎样?沈尚书瞒报朕也不想治罪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小拧子大概想到,朱厚照对刘瑾有着极大的容忍心,只是一个虚报民乱,并不能让其倒台。
至于沈溪那边,小拧子根本就不担心,在他看来,沈溪绝对不会欺骗皇帝,他比朱厚照都更信任沈溪。
“唉!”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不说别的,只要刘瑾能每个月送十万两银子到豹房,朕就可以容许他犯错。朕身为九五之尊,平时开销少不了,若是将刘瑾撤职,谁能为朕赚这么多银子回来?让他担当司礼监掌印,朕才能高枕无忧!”
刘瑾红光满面,心里犹自带着一抹窃喜。
之前贪墨朱厚照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已成为过去,连地方民乱都被他做成铁案,再度膨胀,这会儿他又给沈溪定了个“剿匪不力”的罪名,趁地方报捷,准备在朱厚照面前好好弹劾一下沈溪。
恰在此时,传话的太监出来。
这太监并没有直接请刘瑾进去,而是凑到刘瑾耳边说了一席话。
刘瑾的脸色变了。
“当真?”
刘瑾打量那太监。
这个告密的太监连连点头:“刘公公在前,小人岂敢欺骗?陛下跟拧公公的确是如此说的。”
刘瑾皱眉,心里琢磨开了:“难道陛下跟前一直对咱家不利的人,就是小拧子?这狗东西,枉费咱家对他那么信任!”
朱厚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边埋伏无数刘瑾的眼线,或许这些人以前根本不是刘瑾的人,但刘瑾财大气粗,再加上手头权力急速扩张后,很容易便可收买人心。
刘瑾入内时,脸上增添几分凶戾之色。
好在朱厚照没有当着那禀事太监的面说太多,刘瑾尚不知朱厚照跟小拧子说话的具体内容,只是引起他的怀疑罢了。等出现在朱厚照面前,刘瑾马上改换神色,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陛下,可喜可贺。”
刘瑾跪地请安后,站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宣府镇刚传来消息,地方民乱已平,乱民贼首已就地正法!”
刘瑾说这话前,已找张彩和孙聪详细推演过,务求奏报中不会出现疏漏,尤其涉及民乱的百姓,一律奏报就地格杀,否则朱厚照追问起来,谎言容易揭穿。
刘瑾知道,朱厚照对他不是没有怀疑,务求要做到滴水不漏。
朱厚照听到这话,没有刘瑾想像中的欣然,只是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平息了吗?速度倒是挺快的嘛。”
因朱厚照反应不太对劲,刘瑾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不由侧头瞥了小拧子一眼,断定是这家伙暗中搞鬼。随后,刘瑾道:“陛下,这次平息地方民乱,宣府镇可说居功至伟,尤其是沈尚书和杨巡抚等人”
不得已之下,刘瑾只能改变口风,怕继续出言攻击沈溪,会引起朱厚照的怀疑。以他的老谋深算,很快便想通这一层,临时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在朱厚照跟前说沈溪的好话,减少对自己的怀疑。
朱厚照叹息了一声:“唉,这个结果朕早就料到了沈尚书用兵如神,无论是东南沿海贼寇,还是草原上的鞑子,再或者西南乱民,他都处置得游刃有余,现在地方上区区几个乱民,能成什么气候?”
刘瑾摇头苦笑,以前他很尊敬朱厚照,但现在内心却充满不屑。
凭什么你可以吃香喝辣,恣意享受,而我就得到处奔波忙碌供养你?为你做奴做婢,供你使唤?
急速膨胀后,刘瑾心态发生变化,对朱厚照的态度不知不觉中也有些改变,这也是朱厚照跟他关系逐渐疏远的原因。
因为沈溪的关系,朱厚照总感觉刘瑾不可信任,怕威胁到自己的皇位。若非如此,朱厚照断不会派小拧子和张永暗中调查。
刘瑾恼怒不已,暗忖:“你这家伙吃我的,用我的,却始终对姓沈的小子信任有加,若不是我机灵临时改口,按照原定计划攻击姓沈的小子,岂非又要被你怀疑?你这皇帝根本就是冥顽不灵!”
刘瑾虽腹诽不已,脸上却显得很恭敬,笑盈盈道:“陛下,老奴特地为您整理了此番平息地方民乱的有功之臣,请您御览”
说着,刘瑾便呈上奏疏,但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刚刚才称颂过沈溪的功劳,但他在功劳簿上却提都没提,但这会儿已来不及弥补,只能把功劳簿呈递上去,心中忐忑不安,开始琢磨对策。
等朱厚照看过功劳簿后,果然发现这个问题,皱眉问道:“为何不见提沈尚书?”
刘瑾小心翼翼地道:“沈尚书的功劳,自然最大至于具体如何,还得陛下您来定夺,老奴不敢做主”
“嗯。”
朱厚照闭目沉思良久,终于点头,“看来,沈尚书此战居功至伟,那不如将他之前的过错抵消嗯,也就是功过相抵,让他回朝继续担任兵部尚书!”
刘瑾一听,身体一个激灵。
“这可如何使得?姓沈的小子在宣府就给我增添无数麻烦,若他回朝,我岂不是又要恢复以往那种小心翼翼过日子的光景?不行不行,一定不能让那小子回朝。”
如此一想,刘瑾立即嚷嚷起来:“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为何?”
朱厚照脸色不太好看,喝道,“朕要对沈尚书提出褒奖,正是你所提请,难道让他回京不是最好的选择?没有沈尚书在朝,看看兵部都乱成什么模样了!”
刘瑾为之无语,心说兵部很乱吗?就算是乱,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还不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不过,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