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街上,何樰看着满目的琳琅珠翠,问向身后的小厮何全:“你说,她喜欢哪个?”
“自然是这支水绿色镶蝴蝶的竹节碧玉簪。”
何樰摇摇头,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支流苏桃花簪上。她以前喜欢绿色多一些,不过现在貌似更喜欢粉色多一些。
摊主道:“郎君看中这样鲜艳的发簪,定不是买来送家中的女儿。”毕竟眼前的男子已经年近四十,三四十的妇人又怎会喜欢这种翠绿粉嫩的簪子。
这时,不远处一道青色的身影路过,何樰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即便多年不见,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背影。也对,她此时的确应该出现在雁州城。何樰让摊主包好了簪子,让何全去跟雁府辞行,自己则跟在那青衫女子身后。
女子站在渡口处徘徊了一阵,最终只身一人包了一艘去往浯溪渡口的小船,何樰去驿站牵了一匹快马紧跟其后。雁州去往祁阳城的船只逆水而行,祁水绕祁山蜿蜒而行,水路和陆路的距离相当,但马比船快。青衣女子何尝不知道陆路更快,但迷了几次路的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水路。何樰在浯溪碑林的山峰上等了两个时辰,客船才靠了岸。
那女子上了岸,在江边轻轻哼着歌,唱的都是温庭筠的词。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江畔,相唤,晓妆。仙景个女采莲,请君莫向那岸边。少年,好花新满船。红袖摇曳逐风暖,垂玉腕,肠向柳丝断。浦南归,浦北归?莫知。晚来人已稀。”
……
何府徐氏听到了歌声,从夜色中走来,入了夜,江边的渔船灯火摇曳。
“二姊姊。”徐氏向那女子轻喊出声,微微行了一礼,“好久不见!不知二姊姊这次回祁阳城,所为何事?”
青衫女子摩挲着手中的荷花簪,慢慢走向徐氏,“怎么,你不知道吗?”
“猜到了一点点,但并不十分确定。”
“这下你可以确定了!”青衫女子话音未落,迅速拔出身后长剑。
徐氏冷笑道:“二姊姊,以一敌三,你未必能赢,又何必前来送死?”
青衫女子早就知道何樰跟在身后,故而有恃无恐。
“以三敌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蛮帮来的。”
“哈哈,你既知我身份,当知我不会讲什么道义,你上路后,我会尽快安排你们姊妹母女团聚。”
四人拔剑相向,何樰捡起两枚石子,两名侍女应声倒地。徐氏一见,已知无回天之力,她与青衫女子本是势均力敌,但既然何樰也来了,哪里还有生路可言。她本以为这个青衫女子清高孤傲,断不会请什么帮手,岂料……
青衫女子虽未落下风,但何樰还是上前将青衫女子护在身后,赤手空拳迎战徐氏,他瞅准机会一脚踢飞了剑,一掌将徐氏劈倒在地,徐氏束手就擒,何樰正想开口问她几句,青衫女子拔下头上的荷花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徐氏的胸口。徐氏不甘心地眨了几下眼睛,眼下,她还有许多事未来得及料理,竟然因为轻敌即将丧命于此。她睥睨了青衫女子一眼,又抬眼看了看何樰,眼里闪烁着哀求之意,不过几息,便断了气。
“对不起……”
“郎中大人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此收手,莫要再干预他人人生。是福是祸,自有天下苍生自行承担。清漪也好,葇兮也好,她们都只是芸芸众生的一颗尘埃,但不得郎中大人如此厚爱。”
“过去的事,是我的错,你可知那雁府惊寒并非良人。”
“良人又如何?不良人又如何?郎中是良人,却不见得事事与人为善。君子自有君子的虚伪,小人亦有小人的坦荡。郎中若真觉得自己能拯救天下苍生,也不会让这细作钻了空子。”
二人对话过程中,青衫女子始终未曾抬眼看何樰一眼,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从容地往远处走去,直到背影消失不见。
何樰苦楚的神情中,却掩藏了几分喜悦,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期,不料她还是来找自己了,是求助也好,是想让自己见证此事也好。
芙蓉苑内,柳疏影刚要睡下,见何樰过来,只是痴痴地笑着。屋内,四个丫鬟一一朝何樰行礼。
“我时常不在府中,你们要照顾好大娘子!”
“是!”众丫鬟齐声答道。
“快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有两个丫鬟领命出了门去,何樰坐到床边,替疏影揉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