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得体。枢密院使唐既却冷笑了一声。鼻腔里冲出来的鄙夷之气几乎呛到自个。
说起来,他是刘宪的老师,自从刘宪获罪入宫为内官后,就与他断了师徒关系,但刘宪多年仍以恩师之礼待他,对他处处帮扶,到后来,就连皇帝也以为,二人仍是师门情深,殊不知唐既刚直不阿,面上虽不多大发作,却从心底看不上自己这个自轻自贱的学生。
但冯太尉面上的表情却缓和了不少。他开口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毕竟是外臣,在丧仪大事上是要多问询于知都,方能不负先帝心中所想。”
正说着,杨嗣宜放存了刘宪的斗篷,重新进来端茶。茶器用的是哥窑的青瓷,釉面儿开出断纹,如丝成网。刘宪对垂拱的一应器皿用物再熟悉不过,却没见过这一套东西。杨嗣宜见他有惑,便借奉茶之时,侧面在他耳边低声道:“太后的意思,从前垂拱的用物皆随了先帝的葬,过几日连龙柱子都要新雕刻了。”
刘宪垂目看向手中的茶盏。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话,反应在这些死物之上,也是惊心动魄。
此时垂拱殿上茶烟袅袅,熏蒸脸面。令有三四个小宫人进来,于龙座处添香。预示着皇帝将至。
垂拱殿除了龙椅之外,并没有给予大臣落座之处,四人本来也是在此候见的,也就更没有坐的道理。是因为皇帝体恤大臣议政之苦,命内官奉茶本是恩典,为臣的是要磕头谢恩的。如今皇帝不在,龙座空置,四人不好对座空谢,所幸都避了这个话头。
茶是去年的阳羡,冲茶的水不过是蠲的雪水,也不是击拂后的乳花茶,味道不讲究,不浓不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枢密院使唐既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胡相看在眼中,揶揄一句道:“这回新任汝阳节度使徐牧回汴京奔帝丧。恐怕会给你这个老丈人带几斤好茶吧。”
冯太尉道:“胡相休要妄言。我朝立国百年,逢皇帝大丧,外放的官吏从来都是在属地举丧,从未有离属地而进京的事。”
唐既冷笑道:“也不见得事事无变通,徐牧是淑妃的弟弟,淑妃娘娘薨时,就不得见亲人,如今他新任汝阳节度使,也该在上表之余,拜一拜先皇,见一见新帝,顺倒去永陵看看淑妃。”
冯太尉一听这话,心头怔怒。
“我朝严令禁止京官与外任官吏勾结,徐牧胆敢奏请入京,已属违逆,你竟敢公然替徐牧开脱,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话来!”
唐既并不示弱,他从东楹走上去,直直走到龙座前,横眉立目,立在冯太尉对面。
“如何大逆不道,要说大逆不道,到要问一句冯太尉。先帝的事已将近二七,文武官员即将入朝,临于富宁宫,皇太后却将皇二子魏钊锁闭于长春宫,不准其在父亲灵前进孝,这又是不是大逆不道!”
二人剑拔弩张,胡相见势都不好插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