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婉不知道爹娘出去做什么，但她听话，她能做的是乖乖待在家里，把脸盆放到漏水的瓦缝底下，等着爹娘回来，等着雨停的时候，再同爹娘下田玩去。

可雨始终没有停的意思，有时候雨声渐小，她兴奋地跳起来，雨便又迅猛起来。有时她坐在床上，把耳朵贴在墙面上，可以听见远处的，不知哪里，似乎是雨幕中夹杂的细细的哭号，她只能用被子裹紧自己。

元华和宁风回来，脸色一日难看似一日，一天二人回家，元华流着眼泪去做饭，存下的米已经快尽了，只剩了一些米屑，她收拢过来，熬了三碗稀粥，三个人聚在桌子边上，慢慢一口口把米汤喝尽，元婉舔舔碗的边缘，抬头瞧瞧爹娘，把碗放下。父亲眼角带着淤青，一边的脸颊泛红，元婉有点慌乱和害怕，母亲把碗收起来，便在厨房不再出来了，父亲坐了一会儿，便去厨房看她，元婉悄悄跟过去，看见母亲捂着脸，发出低低的啜泣，父亲抚着她的背，低声和她说些什么，面色阴沉。元婉怕了，她不敢问话，忙奔回去，躺在床上，把眼睛闭拢。

次日一早，宁风和元华又出门去了，元婉饿着肚子数瓦上的雨声，等到中午，外边有一声巨响，雨声里夹杂着许多很重的脚步声，她忙坐起来，便瞧见没被强撞开，几个人逆光站着，元婉被光刺了一下，她摸摸眼睛。

“小婉。”前面的那个人喊道。

元婉认得这个声音，她眨着眼仔细看，便笑起来，起身向他怀里扑过去，那人接住了他，“舅舅。”她喊。

元华私自下嫁给宁风，她的娘家自然是不乐意到这边来的，只有一个人例外，元华的哥哥元成，他疼妹妹得紧，妹妹嫁了宁风，他本是不同意的，但他仍然出力劝服了元家，并给他们这小地方安居。他无事便到这小屋来，跟元华说两句话，又给元婉塞上两颗方糖，宁风便自动回避了。元婉是喜欢这个舅舅的。

只是，这时候元婉扑进舅舅怀里，忽的身子一颤，便退了出来，她觉得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不能解释缘由，只觉得元成和他身后那几个人的眼神惹得她浑身发冷，她看着这几个人，只觉得慌乱惧怕，她退后两步，身子撞在床边上，只得抬头问元成道：“舅舅，我爹娘呢？”

元成蹲下身来，摸摸她的头，轻声说：“你爹娘有些急事，叫舅舅来接你，去舅舅家里住几天。”

元婉抬头想看他，可那光线太暗太暗，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看不清他眼里的东西了，只觉得那里面深幽而没有底，摸不清楚。她听见屋外的雨仿佛又大起来了，“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砸在屋顶上，她被惊得抬头去看，只瞧见黑洞洞一片，只剩下瓦缝里漏出的那一点儿光亮，她的眼泪忽的涌出来，好像雨打在她脸上，顺着脸颊一滴滴地落，她用袖子抹抹脸。

元成伸手去拉她，擦擦她脸上的泪，声音有些发颠：“小婉，我们走吧。”

元婉留着眼泪，低声啜泣，再问他：“舅舅，我爹娘呢？”

元成似乎叹了口气，她能感到一股气流吹动她的头发，他低身把元婉抱起来，元婉伸手去推，没能推脱，反被他按住手脚，她挣了挣身子，停了下来，只是眼泪仍然不断地流，问他：“舅舅，我爹娘呢？他们去哪里了？”

元成不回答她了，他把她抱起来，向屋外走去，那些跟来的人都打起伞，把他们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