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却在河水里泡了许久，本未病过的元婉破天荒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半月来，她高烧不止，一直昏沉地躺在床上，本就瘦削的脸一天一天，再次干瘪下去，县太爷叫了许多大夫来替她诊治，奈何她从不配合，叫我们闭了大门，不许那些大夫进去，县太爷叫人熬了药送来，她把那药瞅一眼，说：“倒外面去。”于是那些本种在院里的花草，几天来也被药染蔫了。

县太爷便来找元婉，被几次关在房门外边之后，终于气冲冲地叫人把门砸开，把药强灌进她嘴里，如此几次，她的病才渐渐有些气色，只是不再恶化罢了。

一日元婉暂退了烧，外面传来消息，说有一书生求见，元婉从床上坐起来，把身子靠在墙上，把背挺直了一些，她吩咐道：“叫他进来。”窗边的凳上搁了一碗药，她看了一眼，端起来喝了，有个丫头惊喜地端着药碗出去传信儿。

我拿起梳子，为元婉把长发梳顺了，从柜里找出一件略鲜艳的衣服，给她披在身上，她忽然叫我，叫我把门边上的一把油纸伞拿来，我照做了，她把油纸伞捧在手里。

没一会儿，孟生在门口敲了敲门，我替着元婉叫了一声：“进来。”那门才“叽咕”一声开了。

孟生走了进来，先行了一礼，抱拳道：“见过小姐，小生孟生，字子安，实在唐突，今日有一事想请教小姐，还望小姐解惑。”

元婉抬眼看他，又把眉眼低垂下来：“何事？且说。”

孟生道：“几日前，小生与小姐在城门前的河边上巧遇，那时小生曾在河边无意落失了一样东西，想问小姐可曾见过。”

元婉把伞放在自己大腿上，伸手把身上的衣服裹紧，说：“什么东西？且先说来。”

孟生道：“烦劳小姐，是半条石刻的鱼，啊，小生知晓这并非什么贵重之物，那是小生儿时好友所赠之物，于小生便是无价之宝，此番丢失，小生实在心急如焚，遍寻不着，才向小姐这方寻寻运气，还望小姐告知，可曾见过？小生感激不尽。”

“不曾。”元婉的声音很低，带着病后的沙哑与之前便带着的，磨砂般的嗓音，她接道：“我这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那么……”孟生闭了闭眼，嘴角扯开一个苦笑，又向她行礼，“多谢小姐，烦扰小姐。”

正要请辞，元婉叫住他，问：“父母在，不远游。你有父母，如何要到这儿来？”

孟生顿了顿，把头低下来，道：“不瞒小姐，半年前，家父病重，去了不久，家母也去了，说来可笑，读了半生书，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小生别无去处，无依无靠，便收拾了来，寻我远嫁的姑母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