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 十二章 我忙我的大姨妈

谢灵沁那向来沉静的面色此时青青暗暗好看至极。

这是,古代女子的葵水么。

所以,这几日她心绪浮躁,小腹隐痛,是因为这个么。

关键是,月事布!

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这是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谢灵沁豁然冲向了床榻,一把撩开床幔。

床上没有血。

方才她明明坐过,却没有血,为什么,照她手上这血的涂抹的痕迹,不可能……

难道——

谢灵沁这下子脑中真可谓是天雷滚滚了。

方才那个暗中与她交手的人……

呵呵!

她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还是该笑。

“紫河。”

谢灵沁咬着牙终于唤。

她要里子。

紫河刚出现在门口,便听谢灵沁清冷吩咐,“帮我准备月事布吧。”

“小姐,你来葵水啦?”紫河闻言立马反应过来,语气里都带着兴奋,“那奴婢现在就去和宗政老爷他们说。”紫河说着,就要向外走去。

谢灵沁抚额,立马叫住她,“回来。”

“小姐,这事儿是大喜事,必须得通告,回头还得告诉将军的。”紫河一本正经。

谢灵沁……

不就来个大姨妈,有必要这么郑重?还要广而告之?

“不用,月事布。”谢灵沁语气不太好了。

紫河在门外听出谢灵沁的语气不对,犹豫一瞬,声音微轻,“小姐,这个时候,你让奴婢去找月事布,那宗政老爷他们,必然是会知道的啊。”

“那就去外面找。”

紫河……

很无奈!

她不明白,这事儿明是喜事,代表着小姐成人了,为何小姐就不喜呢。

不过,想归想,紫河还是依言悄无声息的出了府。

可是,这个时段,快至宵禁,大多店铺都已关门。

紫河很忧愁。

……

而此时的谢灵沁难得心绪不平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来个葵水而已,影响真大,前世时,她还记得第一次来葵水毫针预兆。

她还记得那天……

她还在执行任务,比原主这幅身体还要小的年纪……

点了点眉心,谢灵沁快步走向内室的屏风后,看着那极大的浴桶,又犯难了。

来这个东西,淋浴是最好的……

落后社会真是让人想杀人。

思前想后,谢灵沁还是拿着换洗衣服,出了宗政府。

当然,谢灵沁自然不知暗处一双眼眸,将方才所有一切尽收眼底。

而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眸里,此时此刻是如何的情绪深深。

幸亏谢灵沁之前出来锻炼身体,在山间跑圈时,发现了一处天然所造的温泉水,位处隐蔽,温热的泉水自上而下流泻,似于瀑布,水流温热,当作淋浴,再好不过。

谢灵沁快速奔走,眼下一心只想去沐浴。

要将身上的血弄干净。

不过,穿过一条长街,便被一护卫打扮男子拦了路。

“站住,你的身上为何有血腥味?”男子执剑而立。

谢灵沁全身包括脸都罩在披风之下,看着面前的男子,面色发暗,千防万躲,倒是忘了这个。

她记得这男子,是方才与一所轿子擦肩而过的护卫。

“你是何人,所行何事,报上名来,本王自可从轻发落。”

而这时,身后随着落轿的声响,响起的竟是宇文贤的声音。

谢灵沁紧了紧披风,再三确定自己的面容没有在夜色下暴露,这才回头,将声音压得极粗,“回王爷,小民只是爱了些小伤,现在正赶着回家包扎。”

“哦,何事受了伤?”

宇文贤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审视了谢灵沁半响,抬手,示意那护卫放下剑,这才好像极其宽容道,“抬起头,露出容貌,让本王瞧瞧。”

这一瞧不就露了馅。

谢灵沁真恨不能立马戳死这个宇文贤,她都能感觉到小腹隐痛,好像隐有狂崩之势,这姨妈来得……

“回王爷,血腥味重了,看来,不是小伤。”

而几步开外的护卫当下抬手向宇文贤禀报,面色严肃,俨然谢灵沁就是什么江洋大盗。

谢灵沁……

宇文贤显然也闻到了,神色温润,实际诱劝威胁,“小少年,从实招来吧。”

“哎,既然如此,那小民便都与王爷说了吧。”谢灵沁突然挫败的叹口气。

宇文贤见此,眸光微眯了眯,似在认真听。

谢灵沁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披风。

“是这样的,小民……你去死吧。”

正当众人凝神细听时,却见谢灵沁怨声一咒,披风一闪。

他们反应快速,可是再提剑时,披风自天落下,哪里还有方才的人。

“还愣着做什么,追。”

宇文贤立马沉声命令。

一个明明不会武功的人,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度下溜走,还如此恶咒她,待他抓到了定要让她好看。

更重要的是,会不会是今夜跟踪他的人,断不能让人知道他今夜出府做什么,以防万一,一定得灭口。

护卫当下四散而开穷追不舍。

宇文贤站在原地,看着身后的青翼,面色一退温润,沉色一片,“把地上那披风给我拿来。”

“王爷,小心有诈。”青翼提醒。

宇文贤摆手,“本王就不信,还能在这都城脚下被人算计了。”

“王爷,万一是太子……”

“昨日秋试结束,三甲已定,父皇丢了一堆杂事于他,他没那闲功夫。”

“是。”青翼说着,这才上前以剑将那披风挑起,然而,面色一僵。

因为,那披风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宇文贤是傻……x。

深墨色的披风,鲜红色的字,字迹歪歪扭扭,月光恰然照下,如此清晰明了。

虽然都不懂那x,可是能与傻字连在一起的,会是什么好话。

青翼面色难看,当即将披风甩开,看着宇文贤骤然铁青的面色,立马拱手,“王爷,属下一定派人将他抓来。”

“这个人,还是之前那夜以谢灵玉威胁,将我打伤的小子。”宇文贤气息微冷,手指握紧,唇瓣阴狠,“他们,是同一个人。”

“王爷……”

“这嘲讽的语气……”

“是。”

这一声回应比之方才更有力。

而此时,不远处一幢高楼之下。

谢灵沁凛息冽神。

这个宇文贤真不是个草包,竟然察觉到她就是那夜划伤谢灵玉的脸,并以谢灵玉威胁,还打伤他的人。

不过,再聪明,也永远猜不到,那个他口中所谓的男子,却是她谢灵沁。

当然,话说回来……

“咳咳。”谢灵沁轻咳一声,笑容从有未有如此的灿烂,“方才,多谢太子相救,太子果然仁义为善,堪称天下之表率,灵沁谨记。”

没错,她可没那么好的功夫,能在宇文贤的眼皮子底下溜得毫无痕迹。

她方才本来是想,借着披风掩护,刺宇文贤一刀,再趁乱溜走,不过,匕首还没出,太子把她给拧走了。

太子此时气息冷魅,月色下,墨眸就这样一瞬不瞬的凝着谢灵沁,在谢灵沁的笑得嘴都快僵了时,开口,“这笑容,能再假一些。”

呃……

谢灵沁的笑意这下是真的僵了,理了理袖子,“那,太子,我先告辞。”

我还要去处理大姨妈。

太子却扯住了谢灵沁的衣袖。

谢灵沁脚步顿住,揪着眉宇看着太子,闹不明白太子要发什么疯。

太子却只是看着谢灵沁,墨眸幽深,魅丽轻悠,不说话,金丝勾织的袖袍在风中拂动,雅香盈绕,那一截手腕,精瘦结实中好像都透着某种沉然的力量。

谢灵沁看不透太子在想什么,可是又不想真的惹恼了他。

毕竟,她打不过他,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可是,太子已经盯着她看了快两杯茶的时间了,真的没问题吗。

那眸光幽深得,好像欲言又止,又好像,纠结无比。

不对,太子不能有这样的情绪,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谢灵沁抿了抿唇,心思一紧,小心试探,“太子,你是喜欢我这衣裳吗?”

她的大姨妈快要血流不止了好吗,有屁快放行吧。

宇文曜却依然没答话,反而拉着谢灵沁袖子的手更紧了些。

谢灵沁……

“太子,难道,你爱上我了,舍不得我?”

果然,谢灵沁这话一落,太子当即松手。

谢灵沁当即后退,身子一闪,几个纵跃下了高楼,月色下,渐行渐远。

这话果然有用,不过,被人这么嫌弃,谢灵沁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

宇文曜此时还站在那高楼之上,手还僵在空气中,目若深海,幽幻难测。

好半会儿,听风这才现身,全身都写着小心谨慎。

实在是因为,听风太震惊了。

跟在太子身边这般久,他从未见过太子这般失怔的表情。

“太子,灵沁小姐已经走远了。”听风小声提醒。

太子闻言,好半会我和,这才将手缓缓垂下,看着听风,眸光凝深,“听海听雨呢?”

“回太子,听海与逸世子打架打输了,正在反省,说要加紧练功,争取早日给太子争光。”

“嗯,让他再和听雨打一场,更加争光。”

太子淡淡吩咐一声,下一刻,消失在原地。

听风站在那里,有些凌乱。

听海那颗胖胖的脑袋陡然挤了出来,哀怨万分的看着太子消失的方向,“嗷嗷嗷,我做错了什么。”

“那我有又做错了什么。”听雨也是幽怨无比,一袭黑衣现身,红唇咬得紧紧的,再看向听海时,拳风骤起。

听风好半天回过神,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唇角抽搐。

这两人,难道方才没发觉,太子的袖子上……

听风思绪刚飘到一半,又是一怔,因为,她看到下方巷子里,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紫河。”

眼眸一亮,最先奔去的是听雨。

听海正还手得热闹,突然见面前没了人,圆圆的脸上,皮肉抖了抖,当下和听风一起,寻了过去。

紫河此时正在努力给自家小姐寻月事带,却冷不丁被三人拦了路,一愣之后,目光当即兴喜的落在听雨身上,“听雨姐姐,我记得你……”

……

老天爷总是爱开玩笑。

谢灵沁以为这下远离太子千千里,可以痛快的去洗温泉浴了。

结果,走至那处心仪的地方一看。

真是天不厚待。

有人。

还是一男一女,赤身——裸——体,在表演各种三百六十度高清无死角的暧昧戏码。

阵阵喘息伴着山间回间,绿草青青,响彻耳膜。

而且这一男一女……

眼下就算上前灭了这狗男女,她也对这温泉有阴影了。

不过,这女的丰韵犹存,身段丰盈,男的身材遒劲有力,顺着水光,倒也算是美色可餐了。

“好看吗?”

直达耳膜的沉厉之声突然响起。

谢灵沁一回身,便对上太子那双冷然强大的眸光。

“太子,你是故意跟着我的吗?”

谢灵沁不得不有所怀疑。

“对。”

太子竟然回答得坦荡荡,那表情就像是在拯救世界。

谢灵沁呼口气,将心里的愤愤收起,缓缓起身,尽量温和,“太子殿下,我很忙,真的没空招呼你的。”

“你忙什么?”太子几乎是下意识的蹙眉。

这一蹙眉,好像又明白什么,所以那目光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幽深百态了。

谢灵沁越看越看不懂。

忙着拯救她的大姨妈,可以吗。

“宗政府的事,你想要如何处理?”

太子却冷不丁的眸光一偏,转移了话题。

可是……

谢灵沁一点没有聊天的雅兴。

她很急。

“太子,我真的很忙,这事改天聊。”

“怎么,在你眼里,本宫很闲?”太子黑眸凝滞,目光倏冷。

似乎,往深了看,里面还燃着一簇饶有兴致的小火苗。

行!

“好!”谢灵沁倏然一笑,还主动靠近太子一步,“太子,你不闲,不过,民女来了葵水,民女现在急需清身沐浴,所以,可以容民女去寻一个极佳的沐浴之地吗?又或者你能帮忙,帮我搞来月事布。”

一字一句,谢灵沁几乎是咬出来的。

和一个男人说葵水这种事,她不觉得尴尬与别扭。

尴尬与别扭的是,面前这个人却是太子,一个神经不正常,怪里怪气,神魔难测的男人。

不过,她满意了。

太子的面色明显从未有过的凝怔。

“快,那边,就是那边。”

气氛正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宁静时,不远处突然有声音传来,还伴随着杂踏的脚步声。

谢灵沁与太子对视一眼,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那方山涧中的温泉处。

来抓奸的。

“走吧。”谢灵沁下意识的抓起太子的手就要往前走。

不过,那只手却大力的甩开,月光自树叶斑驳洒浇,映着太子那变换莫测的黑眸。

那是生冷沁寒的疏离。

当我想拉你吗,只是不想被发现而受到牵连而已,至于摆出这般一幅脸色。

不过,来个大姨妈,确实把她脑子弄乱了。

太子之强,如何能让人发现了踪迹。

又或者是……

谢灵沁突然明白过来,随即意味深长的点头,“明白了,太了,你自己慢慢欣赏,我撤……”

话音未落,风声,已经在耳旁呼啸。

谢灵沁只觉得姨妈崩腾之势已来,可是她被太子拧着,像是拧个不上心的物品。

再然后,把她扎进了一片茂盛荆棘之中。

不需要太子吩咐,谢灵沁便住了声。

因为,一队整齐紧肃的官兵打扮之人正在林中行走。

而那些官兵看着,总觉得有些怪异。

更疑惑的是,深更半夜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

不可能是抓奸的,那里离这里极远。

而那两个狗男女也请不动这些官兵前来。

“他们不是北荣人士。”谢灵沁终于看出了半点名堂,侧眸看向太子,却见其侧颜冷峻,纤密浓长的睫毛下,那冷漠的视线却是一瞬不瞬的落在那一队官兵的领头人之上。

“主子,属下总觉得那北荣贤王此人不太可靠,他是北荣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如此做,分明不讨好。”

这时,那领先官兵后,一名官兵小声恭敬的开口。

为首的官兵面上露出冷笑,“你不懂,那叫野心。”

“野心?”

“往这边走,天亮之前,要离开。”为首男子不答,反而冷声命令。

直到一行人从此处离开。

太子才和谢灵沁自暗中出来。

太子分明一个字都没说,谢灵沁却从太子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冷。

所以说。

宇文贤之所以这般晚行于在街上,还是弃了马车坐于软轿,是与这北荣人士行了一些不让宇文曜欢喜的勾当?

不过……

星眸里,光华一亮,就在那些黑衣人即将在二人眼底彻底消失时,谢灵沁突然一步后退,冷叫一声。

一声起,那些人当即返回。

而与此同时,谢灵沁一把推向太子之后,往一旁,溜了。

身后,不过多时,便听到打斗声传来。

真当她的智商和宇文贤一样吗。

方才那一缕月光下,太子的袖角明显有一丝血迹。

那痕迹,那程度,那身上的淡淡香气,细细比对,分明与之前在房间里偷袭他的神秘黑衣人是如此的……

没有任何漏洞的百分百契合。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反正太子肯定胜,他若赢了,宇文贤便会收到消息,那心里自会不开心,暗中与太子更不相好。

怎么着,她都是划算的。

如果事后太子想找她麻烦,她就大声说他偷看她来葵水。

看看谁丢脸。

不过,经过这般一场,谢灵沁也真心累了,着实没心思再找地方了,直接回到了宗政府,让紫河拿来一个盆。

哎,自造淋浴吧。

紫河虽然好奇小姐为什么出去了,不过,也不好多问。

将月事布双手递上时,谢灵沁到底愉悦几分。

这个月事布质地绵软,比想像中的好。

“不错。”夸奖了一句,谢灵沁示意紫河退下。

紫河站在外室,想了想,还是隐下了这月事布的来源。

这是她叫听音偷偷拿了太子府库里上好的绵料现做的。

太子反正也不用那些衣料。

……

第二日,天不见亮,整个北荣都城都轰动了。

只因为,百年名府,宗政府的门前,竟齐整整的摆了数十黑衣人的尸体。

当然,这事也惊动了京兆尹,带着人到来时,整个头皮都是发麻的。

前些日,太子府有人行刺,他至今没捉拿到人,再是那晚别院里,那名骗着他,差点让他得罪贤王的瘦小子也没找到,如今,又发生这大事……

而且,已经检查过,这些黑衣人没有任何身份记录,从早到晚,能同时请动这么一大批黑衣杀手,可见,背后之人,也定非寻常。

“本来,近些日有院里常有老鼠出没,是准备些麻药对付它们的,没曾想竟然束缚到这么一批黑衣杀手,大人,此事,还望你细细清查。”宗政浩对着京兆尹大人报拳相求。

京兆尹面上客气,心里却是苦死了。

而宗政府里夜里大批黑衣人行刺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扬出去。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便觉得这事可奇怪了,这宗政家的公子才醉打金枝,这立马就遇刺,这事……

当然,无人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而此时,一方茶寮处,乔装打扮的谢灵沁正坐在一角喝着清水。

没错,把尸体公然放在宗政府门口是她出的主意,这个时候,皇上和公主不拿出姿态,他们无权无势,就只能趁着舆论造势。

只要,能将七公主引出宫,一切,都好办。

“一群愚昧之人,宗政公子为人正直,谦谦儒雅,定不是那寻花问柳之人,这事定然复杂。”谢灵沁正放下几枚铜钱起身要走,却闻听一道声音在前方响起。

而他一言出,顿时引来周围的言辞围攻。

“哟,宁秀才,你是什么意思,不要脑袋了。”

“看你这穷的,一天就知道瞎蹦跶,我要是你,连续落榜,干脆就老老实实的在家种菜得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就是,酸儒秀才在这里胡言乱语,别莫得招了杀手祸。”

“哼。”这秀才似也懒得和这些人搭理,一甩袖子,提着一些个烧饼便走了。

谢灵玉看着那补丁加补丁的身影,眉宇间,竟掠起一丝笑意。

这正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位秀才,秋试时,还刻意叫紫河留意,不过,这人没有进三甲之位。

但是,这人确实,是真有几分意思。

她的冒菜铺就将开业,人手稀缺,而且……

谢灵沁想着此,看了看天色,便跟了上去。

一直跟着秀才转过几条街,越走越偏僻,这才见得秀才推开一破旧不堪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