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马三娘越觉得委屈。虽然送信和带回同心结的事情,都是她主动所为。但做这些事情之前,她所考虑的,只是刘秀会不会开心,阴丽华是不是很可怜?做过之后,才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才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应不应该?!
凭心而论,阴丽华被嫁入王家,对她才是最好的结果。从此刘秀就属于她一个人,再也没有狐狸精过来竞争。但想到刘秀听闻阴、王两家即将联姻消息之时,脸上所呈现的凄楚,她又无法让自己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咿咿呀,呀呀,嗡嗡嘤嘤——“一阵古怪的乐曲传来,令她忽然间毫好生烦躁。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群身穿彩衣的西域男女,正在一家刚刚开业的脂粉铺子前,载歌载舞。男人个个都上戴着古怪的高帽,女人个个都用薄纱蒙住了面孔。薄纱与头发之间,则是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顾盼处,令围观者神魂为之颠倒。
大新朝皇帝“徳被宇内”,曾经多次下令,给予前来中原贩货的异域胡商各种优待。所以,眼下在长安城中,充满异域特色的男男女女并不罕见。很多商人,带着各种香料、宝石和男女奴隶,不远万里来到长安,然后用尽全身解数,将香料、宝石和女奴换成丝绸、漆器和其他方便携带的货物,再掉头向西。
音乐和歌舞,则是胡商们招揽客人的重要手段。那些女奴个个手柔腰软,随着音乐轻歌曼舞,将看客们勾引的血脉贲张。等音乐和舞蹈到了高潮处,店铺大门就会猛地被人从里边拉开,各色宝石做成的首饰和罕见香料,就会被放在木盘上,一盘接一盘端出来,任由客人们挑选。如果客人们看上了哪个正在跳舞的胡姬,只要出得起价钱,就可以直接带着走。即便一时荷包不够鼓,也可以租一个年龄稍微大一些的胡姬回家,先由着性子春风数度之后,再“原物”奉还!
马三娘天性好动,若是在在平时,少不得要停下脚步欣赏一会儿胡姬的美妙身姿。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是看别人越开心,自己就越烦躁,当下捂住耳朵,快速一闪而过。
待终于听不到那令人心烦的音乐时,她才将双手从耳畔移开,收摄心神一看四周,只见行人双双对对,彼此间含情脉脉,这才醒悟,自己竟然不小心跑到了金荷池畔,民间男女正月末相约见面的好地方。
此刻北风虽然依旧料峭,时令却已经到了早春,残雪未消,柳梢吐绿,新燕双双啄泥筑巢。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温柔味道。形单影只的马三娘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立刻就准备抽身离去,就在此时,“啊!”,一声尖叫忽然从左侧树林中传了出来。
心道光天化日之下,莫非还有敢霸王硬上弓?马三娘一肚子闷气正无从发泄,顿时心头火起,手按刀柄,逆着受惊逃散的人流向前快速移动。待冲入了树林之内,远远看清楚了施暴者身份,顿时更是火冒三丈!
只见不远处一棵柳树下,身手矫健的王固,正跟在一名少女身后紧追不舍。以他本事,分明可以轻松将那少女擒获,却像玩猫捉老鼠的一般,追得兴致勃勃。而在其周围,则有十数个家丁,双手抱在胸前,满脸淫笑。另外还有两个,还死死按住了一名头戴方巾的书生。任那书生如何挣扎求肯,都坚决不肯放手!
正在金荷池畔谈情说爱的男女们,谁都不敢多事,拉着手远远的逃走,唯恐跑得慢了,也像那书生和他的未婚妻一样,成为长安四虎的猎物,过后还有冤无处申!
“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即便是牛羊,被人杀的时候还知道叫唤几声!”马三娘心中偷偷暗骂,俯身捡起一块尚未完全化冻的土坷垃,朝着着王固头上丢去。随即,一拧腰,迅速躲入某棵柳树之后。撕下裙子一角,干脆利落地遮住了自家面孔。
“哎呦”,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二十三郎王固,捂着脑袋倒了下去,疼得满地打滚儿。
家丁们被吓得魂飞天外,争先恐后上前救护,那文士也趁人不备,用毕生最大的力气甩开控制自己的家丁,快跑几步拉起少女,双双夺路而逃。
“抓住她,抓住她,别让她跑了!”王固即便被砸得眼冒金星,依旧色心不减,猛然坐起来,指着书生和少女的背影大声咆哮。
“是!”众家丁不敢怠慢,拔腿就追。冷不防,从一棵柳树后,又飞来数枚石头、冰块和土坷垃,将他们个个得鼻青脸肿。
“谁,谁吃了豹子胆,敢管长安四虎的闲事!”家丁们经验也算丰富,从土坷垃的力道和准头上,就明白树后藏的一定是高手。不敢将王固独自留下,警惕地拔出刀剑,大声断喝。
“我呸,什么长安四虎,不过是四条癞皮狗而已!”马三娘故意捏尖了嗓子,大声痛骂。紧跟着,又是一通石头,冰块,土坷垃,将家丁们打得手忙脚乱。然后不待对方做出更多反应,双腿发力,掉头沿着来时旧路如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