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毕业了

青涩与成熟 帛琉特 2775 字 12个月前

正阳的天气近来似乎炎热了不少,帛琉特走出网吧,站在马路边的台阶上,点了一根蓝白沙烟,猛吸了几口,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烈阳,一回头接着扎进了网吧。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脑翻过去的一页又一页的新闻,全是灰蒙蒙的一片,今天是2008年5月15日,距离天府地震已过去了3天,哪里的人们正在和全国人民一起抗震救灾,多灾多难的国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表现出顽强的求生意志,网页上不断出现抗震救灾的各种画面和文字报道,那些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痛苦,也许此刻坐在电脑面前的他无法体会到,但是失去精神依托和支柱的那种感觉,此刻他可能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

考完最后一科文史综合的时候,帛琉特走出考场趴在教室护栏上,从四楼往下看着陆陆续续走出考场的学生,那些满脸幸福交流的学霸和无不在乎的学渣,都在叽叽喳喳的讨论本年的高考试题和自己的考试水平,而类似帛琉特自己到底属于哪类?三年了可能连他也不清楚,猛吸了一口闪光宝塔山,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喊自己,往下看是鹿于哲,还是三年不变的大嗓门和爆粗口“我擦,你还呆这做球呢,今天回家还是做什么,反正现在也考完了,不如叫上其他人一起去我家里喝酒,也算庆祝下我们今天高考结束嘛”,“庆祝个锤子”帛琉特心想,一个破高考结束就特么还值得庆祝?心里想着手上快速扔掉即将熄灭的烟头跑下楼去,在三楼碰见了正在往综合办公室取资料的班主任怀柏,帛琉特没打招呼,可能心里觉得已经要毕业了也没那个必要了,从怀柏那犀利的眼神中帛琉特看到了自己和楼下呐喊的鹿于哲再他眼中就四个字-无可救药。

到楼下帛琉特看到了鹿于哲还有王龙,李刚刚,刘峰,赵旭都在花坛旁等着自己,鹿于哲和王龙手里还是三年不变的一根闪光宝塔山,李刚刚手里还提着一个暖水壶和脸盆,“你这是准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啊?刚刚”,王龙打趣的对李刚刚说到,“胡扯,这东西都是掏钱买的,贵囊囊的(意思是值钱)”,李刚刚说到,“你快别丢人现眼了,毕业三年的书都不要了,卖特么的废品站才30块钱,我们三年的知识花了一万多就值这点散碎银子,你还把这些古董当金罐银盆,赶紧扔了,在不扔说不定人家就黏上您了,想甩也甩不掉,走吧,我把车都叫好了,就在学校门口停着,”鹿于哲说到,李刚刚后来还真是用到了这暖水壶和脸盆,因为复读了。

几个伙计一道走出校门,上了鹿于哲叫的面包车,司机说了句把门关好,猛踩了油门,随着车屁股后面的黄土飞扬,飞一般的驶进了湖滨县城,沿途跌跌撞撞,坑坑洼洼的黄土路,颠的几个人都想吐,“伙计,你开慢点,再快我们都要飞进滨湖了,”刘峰说到,“这都算慢的,兄弟,高考完了,学生都要回家,我这开车的速度就是挣钱的速度,不是有句话说什么来着,现在时代就讲个速度就是金钱的时代嘛,你说对么”“对个锤子,哪来的狗屁道理,开个破面包还特么速度和金钱,5公里的路要30块钱,还不是从去年湖滨县到学校这条路一直没修,公交车没有通到这里,要早修好了,还轮到上你们这些黑面包在这漫天要价”帛琉特心想,于是他接着刘峰的话对司机说“我兄弟让你开慢点,你能听见他说的话不?”司机回头看了看,一个光头,司机没说什么,沿着黄土路继续往前开,但是帛琉特感觉车速明显降了许多。

湖滨县坐落于汉正省的白菜心位置,因盛产煤炭和苹果,还有华夏文明起源的圣武初祖而传承和闻名于世,每年的清明时节,来自世界各地的华人和华侨及各地的爱国人士都来湖滨县祭拜圣武初祖,这是体现华夏文明和凝聚力的重要祭拜仪式,随着国家和社会对圣武初祖的重视以及湖滨县的大力宣传,近年来湖滨县加大了旅游业的开发力度,以圣武初祖为中心对县城周边5公里以内的所有住宅和学校,商业,车站等全部建筑拆除搬迁,计划打造一座以圣武初祖和祭拜大殿为核心,集休闲养生,观光旅游,滨湖乐园,历史文化等为主题的大型旅游城市,这是帛琉特在湖滨县委的宣传栏上看到了,于是就有了今天湖滨县大刀阔斧的棚户区拆迁和道路施工工程,就有了从学校到县城的一段黄土路,放眼望去县城到处是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工地,也到处的黄土和建筑垃圾倾倒的垃圾堆。

到了,伴随着司机的一声刹车声,面包车停在了鹿于哲的家门口,大家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往鹿于哲家里走去,帛琉特最后一个下来,顺便从口袋掏出30块钱给了司机,不知道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饭桌上抢着掏钱买单的不代表这个人有钱,他买的是兄弟们之间的义气和情份,帛琉特想着坐车也特么是一样的道理,记不清这是帛琉特第几次来鹿于哲家了,记得高一和高二来过几次,都是在放假期间来湖滨县找鹿于哲玩,白天就是和哥几个喝酒侃大山,满嘴的黄段子和女同学,晚上通宵在滨湖商业街的时代网吧上网,也是这时鹿于哲把帛琉特带入网络这个世界,影响了帛琉特后来大学四年乃至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为此疯狂和沉沦。

你们先坐着我和刚刚出去买些菜,鹿于哲说到,“回来顺便给我捎盒闪光宝塔山”,刘峰急忙跑出去向鹿于哲喊道,而此时鹿于哲已经和李刚刚开着他二爸的卡罗拉走了,你还捎屁烟,峰,你来,赵旭走到隔壁鹿于哲的房间,打开了位于床头的一个黄色的柜子,对刘峰说“随便拿,随便抽,”“我靠,这么多好烟和好酒,”是的就是这么多好烟好酒,鹿于哲的爸爸鹿章是湖滨县中学主管政教工作副校长,他的爷爷鹿耀荣是湖滨县原县委组织部长,他的二爸鹿文是湖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鹿于哲从出生那时起,那背后光环闪耀的光环一直伴随着他走过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在湖滨县没有他们鹿家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家族几个人员都身居湖滨县几个要位,鹿耀荣还是以祖训时刻教导自己以及儿孙,做官和做人,做人和做事都要本本分分兢兢业业,是的这一点鹿耀荣和他的大儿子,也就是鹿于哲的父亲做到了,他的二儿子也“做到了”,只不过做到了自己的腰包里和家里的柜子里。

帛琉特看着王龙,刘峰以及赵旭在沙发上又开始了他们的侃大山,黄段子以及女同学的话题,他端起了茶几上的泡着碧螺春的茶杯,点了根烟,从房间走出来到院子里。

这是一座二层的砖混结构小洋楼,在湖滨东街区的住宅范围内,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豪宅,听鹿于哲说过他爷爷当年为盖这座小洋楼,几乎花光了一辈子的积蓄,这些话可能在外人看来纯属胡说,曾经堂堂一县的组织部长,不可能盖座二层的小洋楼就花光毕生的积蓄,但情况确实是,有时候你的为官清廉在周围都绝对是不和队伍的异类,可以看做都是给周围的人装作样子的面子工程,但是一个人的人品正直以及不善于向世俗不公低头和阿谀奉承那种骨气,是绝对装不出来的,鹿耀荣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在为官后他确实做到了一个人的信仰,这也是他为官多年一直担任湖滨县组织部长,直至退休的原因,再次鹿耀荣不习惯县中心那些高楼大厦的压抑,在这座小院里他可以自由的练练自己的书法,打打太极拳,照顾那些花花草草,老人家前几天和老伴刚去正阳的女儿家,每年的浪鼓度假老两口可是年年不缺,为国家和社会,为子女和家人奋斗一辈子,可能这时候才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候,帛琉特不禁感慨道。

又点了一根烟,他听见了房间里赵旭和王龙的声音,赵旭无非又是讨论一些和女人有关的话题,以及关于平城煤矿占地赔偿对他家的各种有利影响,王龙呢也是一样,县委又怎么对周边乡镇水利等的政策以及他父亲的施工队如何包工挣钱等等,帛琉特听的都觉得耳朵生茧了。

赵旭家位于湖滨县最南的乡镇平城镇,哪里盛产煤炭资源,有着满山的原始松柏林区,在煤炭未开发之前,那里人们生活和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整个平城镇没有一条通往深山的笔直硬化公路,山里的特产走不出来,山外的政策走不进去,孩子们上学要背着十几个馒头和两罐头瓶自制的腌菜,走几十里的山路才能到镇上初中,有条件的家庭给孩子配个自行车,没条件的几乎都是两个腿一直走到底,若碰到了刮风雨雪天气,骑个自行车到处摔跤,还要时不时停下来用木棍捅捅自行车钢圈的泥巴,才可以继续前行,谁家里有辆摩托车能送自己上学,那简直是无上风光荣耀的事情,因为学校条件有限没有学生宿舍,不得已学生们都得在镇上附近的村子租村民的窑洞居住,一学期包含水电费等50块钱,在现在房价看来真的白菜价都不止了,在窑洞地上用砖头支起了几个垛子,放几块木板,铺上被褥这就是宿舍了,七八个孩子统统挤在一起,有的孩子就没洗澡和讲卫生的习惯,冬天的被窝里虱子满床乱跑,夏天的脚汗满窑洞漂泊着,他们白天上学在校食堂买八两馒头(四两一个,中间用刀切缝,半个二两),家庭条件好的在打份5毛钱飘着油泼辣子的水煮白菜豆腐粉条一锅烩,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了,而类似赵旭这类穷学生就只能不管刮风下雨拿着馒头往窑洞的宿舍跑,夹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腌菜,完了再从房东给灌的暖壶里倒些白开水喝着,这就算一顿饭了,那年头吃块雪糕都要你拿三毛钱,我拿两毛钱一起合买个白加黑双胞胎,当然出三毛的同学可以吃带豆子的黑雪糕,出两毛的就只能吃剩下的白冰棍了。

而今的平城镇已成为产煤大镇,不仅在湖滨县还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挂的上名号的,赵旭的家因为紧邻煤炭产区(平城已升至国家级湖滨煤炭开发区),家里的宅基地以及几十亩水稻都在开发区的范围之内,赵旭以及他们镇的所有人似乎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了开发区的土豪居民了,如今平城家家都购买小汽车,住着国家统一规划的安居工程楼房,自来水管道直接通到家里,道路也变成了硬化的宽阔柏油马路,各种商业酒吧,酒店夜总会,大型购物中心,豪华网吧等在平城的街道上不断的拔地而起,对于外界的人们看来,平城已经似乎超越了湖滨县,富裕和享受充斥着平城小镇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那些年因为贫穷而遭受其他乡镇白眼的平城人,如今可以挺直腰杆在他们的亲戚朋友面前,晃动着手腕上的金表和脖子上的金链子,还有那即使不开车,见人都得按两下的车钥匙,而在帛琉特看来,煤炭不光给平城人带来了财富和幸福,还带了原本清澈见底河水的黑浊,到处充斥着刺鼻气味的二氧化硫空气,以及邻舍亲戚之间的财富攀比戾气,一夜暴富之后对于财富无法支配的那种茫然和无助的挥霍,随即而来的黄赌毒也渐渐的,侵蚀了这个灯红酒绿的小镇。

特么的,快来帮我们拿东西,鹿于哲扯着他那标准的大嗓门在门外喊道,他和李刚刚已经从菜市场回来了,帛琉特把手中的烟头掐灭扔到花坛里,快步走到门口,你特么以后干点啥,能别扯你那大嗓门喊叫得成?帛琉特一边嘴里骂着鹿于哲一边从后备箱取出了两箱子东西,“老大今天可是下了血本了,光买这些东西就花了三百块,贵囊囊的,”李刚刚说到,贵囊囊这是词是李刚刚的口头禅,不论他买什么东西,只要不符合他口袋银子的预算的东西一概统称为“贵囊囊”,“得了别贫嘴了赶紧搬进去,都特么的快饿死了”,刘峰和赵旭也出来了,于是众人一道将两大箱东西搬进了厨房,“谁会做饭?”这下可把哥几个难住了,原先哥几个在鹿于哲家吃饭喝酒都是他奶奶或者她妈妈做的,今天他奶奶和他爷爷去正阳了,他妈妈因为他大姨来宜居了,所以和他爸去湖滨l县的宜居县看望她外婆了,“没人会做买这弄怂呢”帛琉特说到,“是这咱们去外面吃去,先等会我去把烟酒带着”鹿于哲走进他房间,从那个黄色的柜子里拿了一条芙蓉王和几瓶西凤六年,走吧,于是哥几个一道开车来到了县城滨湖旁边的百姓川菜馆。

服务员热情的把哥几个带到包厢,众人座毕,鹿于哲拿起桌上的菜单开始点菜,点菜这门学问鹿于哲是和他二爸长期混迹于酒桌上锻炼下来的,点菜完毕,李刚刚拆了鹿于哲带来的芙蓉王烟,给在座的哥几个都发了一根,“刚刚,你这身察言观色,灵活事变的能力,将来能跟着党的队伍走”帛琉特说到,说完将烟点了起来,“咱这怂式子(样子)服务哥几个还差不多,党的队伍那就别想了,也不敢想,老大你说是不?哈哈”李刚刚调侃自己说,老大指的是鹿于哲,出于年龄和其他原因,同宿舍的哥几个在高一刚入学期间就在湖滨中学的后山上杀鸡拜了把子,鸡是历史老师刘纪年(刘峰的爸爸)在宿舍楼后面的菜园里养的,帛琉特和鹿于哲趁下晚自习,悄悄来来到菜园里,挑了最肥的那只公鸡,用胶带将公鸡的嘴缠紧,又用提前准备好的黑塑料袋将公鸡装好,两人快速向后山跑去,把鸡藏到一个只有他们几个知道的山洞里,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宿舍睡觉了。

结果就是第二天刘纪年上课时,和刚下课的班主任怀柏在楼道碰见了,“特么的,那个学生狗日的昨晚把我的鸡给偷了,现在这些娃真是坏透了,本来还想着过两天杀了咱哥俩一起喝酒呢”,刘纪年大嗓门说到,“是嘛,那要好好查查”,对于和刘纪年已共事多年的怀柏来说,刘纪年是个刚喝完酒碰见你就会说,你看兄弟刚刚满世界打电话叫你喝酒,打不通,刚喝完你就自己来了,要么就是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钱,自己又周转不开,当你出于义气和面子,把自己辛苦教书的工资交给他,才知道他拿着你的钱找的关系在平城入了煤矿的股份,每月拿着比你工资多几倍的红利,而碰见你绝对会说,哎借你这钱过段时间才能还你,而这段时间就是几年,你自己吃着学校食堂的员工餐,而他开着十几万的小轿车,日夜混迹于平城和湖滨的各个饭局以及高档会所,在帛琉特他们上高三的头一年,刘纪年就当上了副校长,成了他们的班主任怀柏的顶头上司,而怀柏依旧是班主任怀柏,也是,发表在多的学术论文也比不上饭桌上的一杯酒,一根烟,几句阿谀奉承的话,但作为教师,怀柏做到了扪心自问的良知,他不求升官发财,只希望自己教出的学生成材,这也是他这多年一直能够坚持的原因。

桌上的菜陆陆续续都上的差不多了,“来哥几个把酒倒上,为咱们毕业了干杯”,“毕业万岁”哥几个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解脱的喜悦,是啊高中生活结束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年这样的时光,学生时代的那种美好和痛苦是任何时候都值回忆和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