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掌心向外,左手覆于右手,对着镜子连行三个大礼。
“轮回前只此一愿,再无他求。”
该做的都做到这种地步,便不差这一件小事。
薛怀南将手里拿的书随手扔到一旁,扫了眼笔架,拿起最靠外的那只笔丢给张泽瑞。太守之子被这尊女杀神吓破了胆,笔掉下来那一刻反射性捂住自己脑袋,将整个头藏在衣袖下,看上去倒像只受惊的公鸡,哪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见陆清瑶久久没有动静,张泽瑞从衣袖缝隙间小心翼翼的朝外看去,正好对上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好似个索命阎王,张泽瑞唰一声又将脸埋了回去。
“你怎么这么没种呢?放心,不打你。”薛怀南俯下身抓着张泽瑞手腕,一个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不是当世最奇吗?今天咱们比试比试文采。”
“比……比什么?”张泽瑞两腿还有些打哆嗦。
“便以……”黄泉下,陆清瑶抬起头直直盯着张泽瑞的方向。人间千日,地下两载,这七年光阴里她虽天天念着他,恨着他,但他的模样却早已成了个模糊的影子。
定亲之初,她曾溜到爹爹书房偷偷展开张泽瑞的画像。起初她还不敢将全貌收于眼底,只把眼神从画卷末端一丝一丝上移,最先入眼的是乌黑的靴子,再就是袍脚那几丛墨竹,直到将腰间玉佩,手中折扇一一描摹过后,才垂着头将目光放在画像之人脸上,这一看又是别过头去,唯恐画上之人发现她的满脸羞红。
翩翩少年,玉质金相,才学人品又得圣上与父亲大赞,这便是她未来的夫君张泽瑞。
那时她觉得能与此人相伴,实属三生有幸。
“便以竹为题。”薛怀南叹息一声,重复着陆清瑶的决定。
公子如箬竹,霜雪不凋,遇雨不浊,不陷尘世纷扰,不与奇珍斗俏。
张泽瑞,你可真正对得起这个名号?
薛怀南唤来边上那个小厮,吩咐他捡起砚台来磨新墨,自个则走到案前挽起衣袖,拿着那把匕首在案上刻着什么。
张泽瑞入坠梦中,神情恍惚。他捡起地上的笔,看了看陆清瑶,又低头盯着双手,曾经背过的诗读的文,一时在脑子里乱窜。
竹啊……
刘孝先云: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
又有徐庭筠道: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
梅兰竹菊四君子,从古到今文人墨客写了多少回?咏了多少回?又以四物自比了多少回?十六岁那年他受皇帝考校,以竹为比,用一篇文章赢得皇上赏识,自此得箬竹公子雅号。
咏竹?不难。但在陆清瑶面前,他无法下笔。
只因一句当世最奇,陆清瑶便被他囚了七年。那日他一夜无眠,浑浑噩噩,一时鬼迷心窍将陆清瑶送到后院。清醒之后也曾后悔这个决定。但却不敢面对陆清瑶。
不敢面对陆清瑶的质问,不敢让妻子知道,自己竟生了嫉妒之心。
他囚她,却又不敢杀她,自己已经做错了一件事,这违君子之道,便不能再做第二件,再污箬竹之名。
这些年来,他总对自己说:其实这也不算做错了,陆清瑶是他的妻子,理应听他的命令。但后院的陆清瑶,总归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时间越久,张泽瑞便越想陆清瑶带着他自己的污点,消失的干干净净。
公子如箬竹,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咏竹?写什么都像是在讽刺自己。
他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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