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几本教材、一沓信纸、几支铅笔、几个孩子，便让楚天成和夏小婉的身份，转变成了代课老师。a、o、e……1、2、3……也同时走进了，几个没有念过书的孩子们的世界。
久违的酣畅淅沥的雨，滋养了整个山村，所有的树、所有的草，一切都在雨的冲洗后反着油亮的新绿，空气一片清新，阳光变换了前几日的焦燥，柔柔地照着小山村，让人感到一种惬意的温暖。
一小饭盒炒鸡蛋，在午饭的时候摆在夏小婉和楚天成的面前。山峦拥抱的山村四季变换着景色，社员家院中自留地里的蔬菜，在应季的时候品种很多，可养鸡养狗的却是少之又少，鸡蛋更是这个山村中的稀罕物。炒鸡蛋的香气，在打开饭盒的一瞬间飘满整间简陋的教室，在以蔬菜、咸菜、粗粮为主食的日常生活中，这样的美味足已让任何人流下口水。
“你家又没有养鸡，这鸡蛋是咋来的？”楚天成惊喜地看着那盒炒鸡蛋疑问着。
“这都不算啥，其实前一段时间看小婉脸色不好看，就想给她送去的，可是考虑青年点人那么多，各个表情凝重的，就没敢送，这不就你俩在，你又不是外人，你小子可是借小婉的光喽！”苗志远没有任何掩饰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夏小婉习惯似的弯起笑眼，应付地说了声谢谢。
楚天成惊喜的表情，在苗志远这些话之后，变得有些凝重而担忧，楚天成没有勇气把他和夏小婉相爱的事说出来，他给不了苗志远为夏小婉做的这些。浓重的自卑心充斥着楚天成，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再去说爱，这份感情似乎用喜欢来表述更为准确一些，他担不起爱的那份责任，给不了夏小婉更好的生活，就连自己目前做的这个代课老师，也是苗志远出于哥们儿情意的施舍罢了。楚天成此时没有任何话语权，也没有任何想说的话能去表达自己内心的自卑，更没有能力去阻止事情向任何方向发展，包括夏小婉对自己的爱，或者说夏小婉对自己的情感，说不准是不是爱。“是呀，借夏小婉的光喽！”一口鸡蛋放在嘴里说不出的滋味。
“下午你们几点下课？我听说老刘头儿套了几只野兔，活的，他给养起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呗，小婉你喜欢兔子吗？你要是相中了，我给你要两只过来！”苗志远滔滔不绝、神采奕奕地说着。
夏小婉和楚天成低着头吃饭，夏小婉在那一瞬间看到楚天成表情的变化，也猜测出了楚天成心中所想。夏小婉对于养兔子显得十分平淡，“刚才我还和楚天成说呢，他爸留下来好多教案，下了课我们要去他家学习学习教案的，想找一些能让这些孩子更容易接受的教学方法。改天吧，我们改天再去！”
“是啊，改天再去吧，反正刘大爷也把兔子养起来了。”楚天成也应和着夏小婉说着。
“你们呐，太认真，你看那几个小屁孩儿，哪个是学习的那块料吧，即使真的学好了，就在这儿一亩三分地上，有啥用？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们了，那就改天吧。”苗志远拿起被吃空的饭盒，“你们忙吧，我得赶紧下地去了，要不咱家老头儿又该说我不务正业了。”
晚霞饮血天边醉，山路上两个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老长，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面对这样刚刚的转变，面对神采奕奕的苗志远，面对他毫无掩饰的表达，该说些什么呢？这份爱可以脱离现实，完全存在于精神层面吗？就像是再高尚的人，再虔诚的教徒，也离不开柴米油盐，五谷杂粮。所以，不管两颗心贴得怎样的近，誓言多么坚贞，都逃不出俗世的樊笼，无法摆脱现实的牵绊。
深红色厚厚的硬纸板教案夹，高出其他书很多地站立在所有书的一端，显得那样的厚重，那是楚爸爸从事教育工作二十多年，所有心血和结晶。
“就是这本吗？”
“是的。”
夏小婉认真地翻看着厚厚的教案，内容甚至详尽到了对孩子的说话方式上，字体更是钢劲飘逸。随着翻看，夏小婉心里便生出了更多敬意，一沓满是乌黑字迹的纸，零散地从原本扎捆很紧的教案夹里散落到地面上。“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楚天成端着水碗，站在门口看着急忙蹲在地上的夏小婉。
字迹工整，但显得清秀了很多，而且内容与教案毫不相干，“我不知道深遂的苍穹能容下多少颗星，更不知道我的心，能装进多少对你的思念，雪地中你搀扶我时从手掌传递的温暖，细雨中你在我怀里清晰的心跳……夜幕下，轻抹的流云依偎在朗月身下，周围一片寂静，一种叫的情感在心底滋生，不断地滋养下心底生出藤蔓，渐渐蔓延，攀满了整个夜空，把夜空装扮出爱的幻美和浪漫，或许夜空将会划过一颗流星，把我的思念送进你的梦里”。
夏小婉把散落的纸，如数收拾捡起，问着楚天成，“这是你父亲年轻时写的吗？太有诗意了，很美！”
“不是的，那是我写的，想你的时候写的。”楚天成把水碗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这一刻，夏小婉手中轻轻的一沓纸，似乎比那本厚厚的教案更加沉重，一时间有一种惊喜，有一种不可思议，有一种情感，有一种温暖，恣肆蔓延，四目相对地看着彼此。夏小婉不感相信，这是写给她的，更不会想到真的会有人这样思念着自己，在这样的情感里，她感觉到了除了舅舅以外的另一种温情，她陶醉在刚才的字里行间，也沉醉在爱的怀抱中。夏小婉的脸颊微微地泛起了红晕，声音压得很低，像似在唇齿间艰难地挤出来似的，“如果是写给我的，是你想我时候写的，我可以拿回去看看吗？”之前两个人的交往或许只是在困境中、无助间的相互依偎，可在这个时候，冰封沉睡的爱好像从樊笼中涅槃重生，紧紧地包裹着夏小婉，今生的羞涩都在这几个字里表露无遗。
“可以呀，反正都是写给你的，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给你！”楚天成带着无比的真诚望着夏小婉，厚厚的教案摊开放在桌子上，夏小婉的身影，已在回往临时青年点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