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各怀心事

第十九章

老榆树下楚天成和夏小婉两肩轻依,在这一刻,爱单纯地包裹着两个人,浸入两个人的心扉,突如其来的转变似乎让两个人看到了希望,他们期盼着下周一早点到来,希望以后的日子会慢慢转变,摆脱掉所有的自卑、无助,也好让两人的恋情公布于众,可是……又如何面对苗志远一往情深的爱慕呢?几经商量,这样的机会或许会在诚实面前堂而皇之地溜走,爱无法迁就和谦让,就让那份炙热慢慢冷却吧。

芳草斜阳,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整个村庄,当然也笼罩了队部那间土坯房。周一的晚饭后,所有下放户、青年,都揣着自己的打算、抱负和理想,围坐在队部的木桌前,苗大牙站在木桌的一端双手拄着桌面,满脸的认真、严肃。“孩子是我们的希望,你们是有知识的一代人,之前和大家说过,我们需要两个代课老师,我们希望优中选优,所以呢,今天给大家出一个考题,希望大家认真做答。”所有人相互对望眼神里满是疑惑,一个农村的大老粗,有什么资格考我们?不屑的神情益于言表,苗大牙当然看出了大家的心里所想,“考试的题目是《我的理想》!纸和笔就在这,你们自己拿自己的做答吧。”说完点燃了一锅烟,坐在队部的门槛上,看着门前的山峦。

所有的答卷其实只是一张张废纸,最终的结果与答卷没有一点关系。“你呀,都是让你妈给惯坏了,谁去做代课老师和你有啥关系?”苗大牙摇着头斥责着苗志远,“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丫头哇?”像似猜透了苗志远的心事,笑着转过头看了看盘腿坐在炕上正在喝酒的吴会计。

吴会计放下酒杯,撵着山羊胡,“孩子大了,由他去吧,不过公布结果得晚几天,我们需要认真审卷……”吴会计脸上露出神秘的笑。

“算了,不和你们说了,你俩喝吧,我去找天成了。”苗志远似乎被一下拆穿心思而感到羞愧,转身跑了出去。

夜色渐浓,临时青年点的煤油灯仍在独自跳跃着,几乎所有人都无心睡眠,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猜测着什么,王志辉打开了话匣子,“干啥呢?一个个的,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没谁让我们来当老师,再说了,毕竟只有两个名额,我们大多数人,还要继续面对明天农作的生活,我们应该祝福当选的同学,不是吗?”

王志辉的话并没有错,每当我们错过一件好事,或错过自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把委曲、不公和责骂逐渐填满自己的脑袋,当错过那些我们自己认为遗憾的、失之交臂的“机会”,真和我们自身有着直接的关系吗?

“又放什么臭屁呢?赶紧把灯吹了,睡觉,明天还有活儿呢!”刘怀明带着满腔的不满愤愤地说完,把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之后,没有任何人再发表任何见解,夜变得更深更静了。

转过天来,日上三竿,笼罩山峦的烟云悄悄飘散,鸟儿鸣啭着在山间穿行,河水顶着白色的浪花随波逐流,玉米叶上的露珠在阳光下反着亮光,在阳光下反着亮光的还有在田间,劳作人们额头上的汗珠。除了身子刮过叶片的嚓嚓声,就是锄头与土地的接触声。所有人都是低着头弯着腰,沿着地垄沟向前挪动着身体,并没有人说什么,少了往日很多的闲谈、打趣,就像躲避着、提防着自己的竞争对手,仿佛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退去露水的滋润,黄豆和玉米的枝叶在阳光下打着蔫,所有人都躲在正午的树荫里。午饭几乎是一样的,也是几乎不曾改变的,玉米面的煎饼就着酱缸咸菜在嘴里咀嚼着。王志辉一屁股坐在刘怀明的身边,带着坏笑调侃道,“刘老师,想啥呢?”

“老师”这个称呼在这个时候变得实在是太敏感了,似乎可以引爆一个炸弹,或是一堆炸弹,这个称呼、这个话题把所有人的思维和目光都聚了过来。“滚犊子,你嘴里又裹着什么屁呢?”刘怀明的语气里带着重重的情绪。

“你看你,我又没说啥,就是聊聊呗,你看哈,你这一身童子功,教孩子们体育再合适不过了,我看你准行!”

刘怀明被王志辉这么一说,倒是谦虚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舒缓了很多,“得了吧,你没听说呀,体育是捎带脚儿,主要教孩子数学呢,就我?误人子弟还差不多。”

“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你还不会呀,就这些就够你教上两年了,再说顺着教材捋呗,我看你行!”王志辉的话似乎打消了刘怀明心中一些顾虑,心里觉得这个代课老师离自己并不是遥不可及,王志辉接着又说,“昨天你写的啥理想呀?说来听听呗。”

“我还能有啥理想,当一个武术家呗,振兴中华武术!”刘怀明把粗厚的嗓音提高了一倍。

“行,有志气,刘老师说得好!”王志辉像似一个专业拍马屁的随声附喝着。

“小婉,你的理想写的是啥呀?”孟思雅轻声试探地问着夏小婉。

夏小婉咽掉了嘴里最后一口煎饼,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志辉又口无遮拦地说到,“体育老师定了,我们得恭喜刘老师呀!语文老师那一定是孟思雅了,论成绩班里最好,论嗓门儿班里最大,她当语文老师最合适了。”

“你个屁王,别瞎说,我看我们小婉最合适呢!”孟思雅带着羞涩推委地说着。

夏小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我去河边洗洗手。”说完转身向小河边走去,反驳和应合的不同声音,在夏小婉身后响成了一锅粥,当然还有身后孟思雅异样的目光。

讨论代课老师人选的话题一直延续到了晚饭后,跳动的煤油灯前,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地把临时青年点完全变成了一个菜市场,孟思雅仍旧试探性地问着夏小婉理想写的啥,夏小婉低着头,停顿了一会儿对孟思雅说,“屋里太憋闷了,我出去透透气,你们聊吧。”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孟思雅从炕沿上站起身来,对着夏小婉的背影不满地说,“你看你看又这样,你这总脱离群众可不好吧!”音量似乎要盖过了菜市场里所有的声响,夏小婉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似的,仍是径直地向门外走去。

刘怀明扯着孟思雅的袖口,“别这样,你这帽子扣的可有点大了!”

“本来就是嘛!”孟思雅甩开了刘怀明的手,又坐回炕沿上,屋内短短的平静后,又开始新一轮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