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叹了口气,“今日,只当你我是兄弟便是。”

将闾一步一挪,极为头疼地坐了过去。

扶苏:如此拘谨的性格,难怪父皇忽视他……像是胡亥那般……罢了……胡亥现今,虽是笑意对人,却也一副疏离模样……他早不是幼时那般粘人了……

暮色渐沉,碗筷轻微的触碰声落下,两人虽相对而坐,却并无言语。直到扶苏放下,将闾几乎瞬息同步的放了手。

扶苏心下微叹,知道跟他坐着,现下将闾完全没有食欲。只是见他守此地三年,粗茶淡饭,今日有意留下他……

这只是一个原因……至于另一个……

气氛渐渐冷寂下来。

当日父皇崩逝,仅因重病么?

扶苏问。

将闾答。

太医诊断如此,将闾以为如此。

扶苏:“将闾的回答,如此利落肯定。”

将闾垂眸,“陛下有问,臣弟据实而答。”

扶苏:“何为事实?”

“事实,太医诊断,先皇多年征战,身有暗伤,加之为国事操劳过度,患上重疾,因此崩殂。”

“将闾。”

“是。”

“所言当真?”

“……”将闾叩头,郑重道,“臣弟不敢欺瞒陛下。”

“如此……”

“你下去吧。”

“回去记得用膳。”

“……”

“臣弟,谢陛下关怀。”

徐福,也在扶苏为帝第三日,被打发离开了。除去老去的帝王,他人对丹药之术,毫无兴趣,那么方士存在,也就没了意义……

真相同样如此。

将闾兢兢业业之中,此事再无下文。

转瞬十年。

将闾终于在扶苏十年春节的十道诏令下回宫了。

咸阳灯火万千,照亮晚夜。除夕,烟火灿烂。

咸阳宫晚宴过后,百官遣散,扶苏走出,看着车舆抬走了醉酒官员,忽而叫住了一人,“胡亥。”

声音熟悉,叫的又是胡亥。只踏先一步的将闾听到了。

烟火明亮之后,又称为瞬间更黑暗的阴影。

锦衣少年转过身来,阴影之下,表情不甚清晰。“陛下。”

“父皇之死,当真病逝?”

“……”

这一问,将闾心中一跳。又听不见胡亥神色,看不清他的神情……

胡亥对此事,恐怕是都懒得掩饰。

将闾回过头走了两步,正要解释,“陛下……”

还未待他开口,扶苏转过身,绣着金色游龙的玄色衣袖在重新亮起的烟火下划出一道微光,琉冕扬起,他的脸色不似平素那般淡然,问出的问题,在他心中,已压抑了十年。

他已是帝王。

他自答道,“父皇的确病逝。”

将闾:……

帝王转身踏入深深宫殿。

烟火散落的黑暗之中,白色锦衣的人影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声音不含记忆中那般笑意,点点头招呼了下,“六哥。”

再无一言,转身离去。

亮起又覆灭的烟火,就如同那在黑夜之中,显现出,又消失的白色锦衣。

青色朴素布衫昔日的六公子停驻在原地,崇尚玄色的秦的帝王站在宫殿层楼复道之上,看着那点点的白,在黑夜之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