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李云辞唇口溢出一声轻叹,就着廊下高悬的几盏灯笼,慢慢踱着步。
待至寝殿门口,李云辞遣走了旁人,一人小心翼翼推门入内,果然,内里只墙角留着一盏灯。
李云辞放轻了动作,跨步入内,继而褪了外衫,抬了罗帐掀了被衾的一角,缓缓躺了下去。
正要睡去之际,却见贺瑶清正侧身朝内,瞧着一动不动,想来已是熟睡了的,可一段香肩皆露在了被衾之外。
因着眼下已是秋日,殿内又不曾燃地笼,怕她着凉,李云辞便提了被衾一角,慢慢向上拉着将贺瑶清的肩颈皆盖好,这才阖了眼,要睡去了。
少顷,贺瑶清许是梦中翻身,在被衾之下轻轻翻转了一下,便摩挲着他的手臂贴了上来,一团绵软眼下就亲子于他手臂之上,好似连小山如何巍峨都能勾勒得出。
鼻尖充斥着馥郁的香气,李云辞已然神思浑噩,却舍不得将她闹醒,便强自闭了眼入睡,再不管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早是静默一片,身侧的贺瑶清许是觉着热,复又翻了身朝内去了,一人蜷缩在床榻的一角。
原这样久了李云辞都不曾睡着,听着动静倏地便睁开了眼,眼底有隐隐的血丝,分明是夜凉人静之状,却尤为精神,一转念便想到怕是先头那药膳在作祟。
李云辞下意识侧转过头望了望枕畔的人儿,继而蹑手蹑脚得爬起身,掀了罗帐,坐在床沿,垂下双腿正想再去冲个凉水澡,不曾想一双脚正借着昏暗的烛光在床踏之上胡乱寻着鞋来趿,身后便传来一声轻而又轻的抽噎之声。
李云辞眉眼一跳,只怕是听错了的,随即敛了动静,果然,又一声强忍的抽噎之声从床榻内里之人的唇口传了出来。
当即踢了鞋,翻身上床榻,抬手按住侧身朝内之人的肩膀,将她掰得仰面躺着的模样,才见她双眼红红得宛若一只兔子,倒似是受了何样的委屈一般,见着他却仍旧一言不发自顾阖了眼要复翻身朝内去。
李云辞见状,心头陡然一紧,哪里容她这般一言不发,遂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掰了过来,蹙眉关切道。
“怎么哭了?是谁人教你受了委屈?”
不曾想,只一句话,竟教眼前之人忽得泪如泉涌,好似先头皆是强忍着的。
李云辞心下大骇,“可是今日太医来瞧了平安脉说了什么?是有哪处不好?你莫怕,一切有我!”
可贺瑶清仍只顾着哭,待哭到伤心处,竟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李云辞见问不出所以然来,便想差人将今日来请脉的太医唤来问话。
随即下了床榻,鞋都不及趿,朝外大声问话,“今日是哪个太医来瞧的?”
外头值夜的人闻着声,正要答,这厢贺瑶清亦跟着坐起身,带着哭腔嗡声道。
“你莫唤旁人,与他人无干系的。”
闻言,李云辞敛着眉头复坐在床沿望着贺瑶清睁着一双杏眼,满眼的担忧。
贺瑶清强自止了泪,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问道。
“你与我说实话,你可有旁的顽疾不曾?”
言讫,李云辞不明所以,“何为顽疾?”
“便是……便是……于那事上头,只能耍些假把式的……”
骤然闻声,恍若平地惊雷一般在李云辞耳畔炸开,望着面前正一本正经等着他答复的人儿,心头一时气恼一时郁闷,已是舌桥不下之状,回想之前,自问那事上头他俨然是野渡无人舟自横1之境,每每皆是怜惜她才匆匆收了,怎的眼下就成了面前之人口中的——
——假把式?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韦应物《滁州西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