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马车已经驶进京门城关之后,定麟心中的一根弦才松了下来,浅浅吁了口气,扭头望着垂眸饮茶的萧珩,“大哥,荣华侯兰婴是兰丞相的什么人?”
萧珩提着茶盏盖子,拨了拨水面上的浮渣,淡淡说道,“荣华侯是兰丞相的孙子,兰丞相一儿一女,儿子早年战死西夷,女儿兰皇后则是因为生产过世,如今兰家只剩下这一根独苗了,爱惜得紧。”
“原来如此,看他适才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还以为此番入京会吃些亏呢。”定麟低叹。
萧珩闻言有趣地笑一声,“吃亏?”又一笑,摇摇头,“从前萧家尚未被逐出京门的时候,从来都是他在我手上吃亏,我何曾在他手里栽过跟头?不过只是因为如今萧家受挫罢了,他兰家在京门里的地位又如日中天,难得见我一面,怎能不想给我吃个瘪?”
“大哥跟荣华侯是旧相识?”
“老朋友了。”萧珩垂眸,瞳仁中思绪飘远,“从前年少在国子监上学之时,曾今跟这家伙当过一段时间的同窗,只不过这人心思浮躁,不能静心学,后来被老荣华侯带去西夷边境打仗了,再见的时候,他父亲战死,他就承袭了荣华侯的爵位,我因为与他地位悬殊,后来也不曾有过什么交集,更何况后来萧氏被逐出京门。”
定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必太去在意他。”萧珩说着,一面伸手撩开身旁的垂帘,“阿麒,你过来看。”
定麟闻言,扭头过去,目光探过萧珩撩起的那一角垂帘处,望向京门之外繁华的街道……以及时不时走过的巡城军队伍,和他们手中那一把把寒光凛冽的长戟。
萧麒轻声解释,“阿麒,你看,我们现在所处的街道还并不是通往皇城大内的主干道,按理说,普通的巡城一般都是调遣京兆尹手下的侍卫,但是你适才看到的这一圈人,可全是西夷边调遣回城的军队。”
定麟垂眸,想了想,“大哥是在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珩不置可否,淡淡一笑,“西夷与北疆的军权,自从皇上日渐卧病以后,向来是姜家与我舅舅威远侯各握一半,我舅舅镇守北疆,军队自然不可能班师回朝,可是阿麒,你再想想看,去年二皇子闹出了杖杀来使的大事,而后又传出我们萧家与西夷通奸的消息,你觉得,西夷的君主现下会对边疆的战事置之不理?”
定麟摇了摇头,“不会,现在大鼎与西夷军情紧迫,不是应该调回兵力的时候。”
萧珩望着定麟,会意一笑。
定麟先是愣住,随即脑中突然浮现起一层深意,脱口而出,“是有人要罔顾国之安危,握着西夷的军队……”
“嘘。”萧珩打住,随即满意点头一笑,“心里明白的事情,就不必再说出来了。”又道,“既然你已经清楚这点,你再猜猜,如今京门里有能力办到这件事的人,是朝廷当中的哪一位?”
“不好说。如今的两位大人,一位是二皇子的外祖父,另一位,名义上是二皇子的舅父,可是却跟大皇子才是真正沾亲带故的……”定麟把现在已经清楚的线索一条条列举在脑海当中,“何况玉淑妃现下又占着二皇子养母的身份……”抬头,盯着萧珩微笑,“愚弟猜测,觉得有可能是兰家。”
“说说看你的理由。”萧珩依旧是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笑问。
“不敢说,但只是觉得,玉家有可能已经在胁迫二皇子了。”定麟回想了一番之前,徐徐道,“我记得,当初上书弹劾二皇子,就是玉氏镇国侯领的头,而且后来,宗人府审理二皇子一事,也是全权交在镇国侯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