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逼不成的那人只得挥了挥袖子,打散遮掩身形的浓雾。
被夜色浸染成紫色的雾气渐渐消散,露出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双手搭在美人靠上,长长的袖摆如同雨雾,随风荡在潭波上。
银色的发带将他的一头白发利落地系成了一束,搭在他的胸前,清冷的银光闪烁其中。
风从潭面上吹来,宽松的白衣随风飘荡,宛若羽化登仙去。
清瘦又有风骨的男人转过脸,朝陈唐唐风度款款施了一礼:“老朽拂云叟。”
他白发白眉,眼角微微下垂,一副虚心老者的神情,可那张脸离“叟”字还差的老远,顶多是一张叔脸。
陈唐唐低声道:“贫僧唐三藏,是施主下了请帖,请贫僧来的?”
拂云叟低声道:“正是。”
陈唐唐剩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问出来,十八公就插言道:“客人吃东西吧。”
说着,他就端着端盘,来到她的身边。
粥碗里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陈唐唐食指大动,忍不住先接过粥碗喝了一口。
软糯,香甜,口齿留香。
她吞咽了一下,热乎乎的粥顺着她的喉咙滑下。
十八公紧张地问:“味道怎么样?还能入口吗?”
“唔……”陈唐唐抿了抿唇,微粉的唇上抿出一道白白的轮廓,“施主没有试吃过吗?”
他的神情更加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是不好吃吗?要不我重新给你还一碗?你喜欢吃什么?”
陈唐唐低声道:“很好喝啊。”
“啊。”他眼睛睁开,嘴角含着笑,手又下意识挡在唇前,不让她看到。
“正因为好喝,所以贫僧很好奇,施主为什么会这么紧张?难道味道怎么样,施主也不知道吗?”
十八公眼角荡出温柔的纹路:“嗯,上一个说我做饭好吃的凡人已经死了很……呃……好吃就好,客人你喜欢就好。”
陈唐唐低着头嗅了嗅碗里的粥,好奇道:“为何你的粥里会有一股松香?”
凌空子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陈唐唐一脸莫名其妙。
“为什么会有松香?当然是因为他用松枝烧火熬粥了。”
陈唐唐眼睛一亮:“原来还有这种效果,那回去后,贫僧一定要让徒儿试试。”
凌空子左腿架在右腿有规律地抖动着:“难啊……除了十八公他自己的松枝儿,别的松枝可是很难能达到这个效果的。”
陈唐唐的探寻的目光投向十八公,十八公却捂着袖子不言不语。
最喜欢搞事情的凌空子怎会让他遮掩,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蹿到了十八公的身边,一把掀开他的袖子。
“你做什么!”十八公神情慌张,想要遮掩,可武力值却不及凌空子。
“你看!”凌空子朝陈唐唐扬了扬下巴。
陈唐唐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儿,随即落到十八公的手臂上,他的手臂缠绕着绷带,绷带上洇出血迹。
“施主受伤了?”
“啊……嗯。”十八公转过头。
凌空子笑吟吟道:“你再问问他,他怎么受伤了?”
十八公嘴角下拉,显然是对凌空子生气了,还没等陈唐唐开口,他就立刻道:“不小心弄伤的,与客人无关。”
他死死盯着凌空子,凌空子却依旧笑嘻嘻的。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十八公叹了口气:“你究竟要干什么?”
凌空子皱了皱眉,又转而笑道:“我只是看不得你这副德行。”
说着,他突然推了十八公一下,十八公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朝陈唐唐扑了过去。
陈唐唐伸出一个手指,抵在扑过来的十八公额头上,居然就这么硬生生止住了他的去势。
“哇哦!”凌空子为她鼓掌,“原来唐僧也是深藏不露的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陈唐唐收回手,盯着凌空子。
凌空子挂着一个痞气嚣张的笑容,蹲下身,勾住了她的肩膀:“盯着我看做什么?莫不是你看上了我?”
陈唐唐一脸无语:“施主,贫僧长着眼睛。”
“嗯嗯!”他自顾自点头,腆着脸道:“所以看到我如斯俊俏的面容,动了心吧?”
你自我感觉也忒好一些了吧?
“哼,人家才不会对我们这些妖物动心呢。”熟悉的娇俏声响起。
陈唐唐抬起头,只见哭着逃走的小姑娘正抬着一张桌子走来,桌子上摆满酒菜,她走的极其稳当,酒壶里的酒都没有多晃荡几下。
她的身后则跟着刚刚那位红衣红发又鬼气森森的男人,那个男人一脸不耐地抱着一把瑶琴,撇了撇嘴。
欺负人家小女孩儿抬桌子,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只抱着一把琴?
许是陈唐唐的眼神太明显了,赤枫终于不能当做没看见。
他哼了一声:“你瞎看什么?就会勾引男人!”
陈唐唐:“……”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陈唐唐是什么勾人女妖似的,而且,你那副怨夫口吻是怎么回事儿?
她淡淡道:“施主误会了,贫僧只是觉得你……”
“你什么你,我不想听你说话。”
赤枫扭过头,冷笑一声:“妖怪克星?妖怪见了你就着迷?我赤枫偏偏不信这个邪,你也好好管住你的眼珠子,再瞎飞乱勾引人,我就给你抠出来!我可一直盯着你呢!”
咦,贫僧好怕怕呢!
“够了!”拂云叟冷淡的声音响起,“唐僧是我们的贵客,赤枫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了。”
赤枫冷笑一声,却不再说话。
陈唐唐偷偷观察眼前几人,只觉得他们的态度十分奇怪——似乎忌惮她,讨厌她,又在努力与她交好,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呢?
陈唐唐:“阿弥陀佛,贫僧方才听施主说你们是妖怪?”
亭子里齐齐安静了一瞬。
拂云叟手指一勾,手中骤然出现一把白色的羽毛扇,他以扇掩嘴,呵呵一笑:“圣僧说的不错。”
“拂云叟!”十八公惊讶出声。
凌空子也蹙了一下眉,随即才慢慢松开:“十八公急什么,反正她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