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接到周子然的电话时,天刚蒙蒙亮。
她寻思真是见了鬼,这个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每次找她,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谁让我们之间……是命运啊。”想起他调侃般笑眯眯讲这句话的样子,沈凌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什么命运,不过是十年前一拍两散的前未婚夫。
“什么事?”她尽量压低声音,毕竟如今她左边的房间睡着女儿墨墨,右边的房间则住着丈夫蒋羽森。现在才六点刚过,他们估计还睡得沉。
“来佳音医院。”周子然是一副慢条斯理的语气。
沈凌怔了怔,原本迷糊的大脑清醒了泰半,好气又好笑:“是你家哪个不听话的明星又惹了事?”
“来了再说。”说罢,电话已断了线。
沈凌蹙眉,不情不愿地起身换衣服。
周子然不说,她也把情况猜到个七七八八。多半是他经纪公司恒一旗下的哪个艺人又悄悄谈恋爱谈出了麻烦。佳音是家出了名昂贵的私立妇产医院,去那里的人,不是生孩子,便是堕胎。
周子然之所以要她过去,是因为她丈夫蒋羽森在那里挂名看诊,虽然一周只去一次,但不乏城中名流排着队预约,谁让蒋羽森剑桥医学院出身,又救过不少高危产妇的命,想当初她生墨墨难产,也是蒋羽森把她安然送出产房。所以只要他的名字挂在那里,就算本人不在,也足够做医院的金字招牌。
不过蒋羽森这人向来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堕胎手术绝不经手,他自小在国外长大,信奉基督,扼杀胎儿之事犹如取人性命,他不认可。
这样想来,莫非那女明星想生下孩子?所以周子然才托她过去帮忙打点,因为清楚她丈夫向来喜欢清静,非工作时间起床定是在浇花看书,任耶稣都请不动。只是可怜了她,大清早的,就得当这悲催的跑腿工,传话筒。
不过,沈凌难免越想越好奇,究竟是哪位天后巨星?
云城的冬天十分漫长,尤其现在是隆冬,即时过了清晨七点,迎来早高峰,天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沈凌讨厌拥堵,想了想,用gps换了条稍远但不堵车的路开过去,到医院,已经是八点过了。
女儿墨墨今年刚上小学三年级,一向由家里的老保姆管姨负责接送,她遂放心,找到蒋羽森的固定车位停好车,这才悠然按下电梯,上了住院部的楼。
vip病室在顶楼,医院极注重保护病人隐私,刚走到护士站,沈凌便被机灵的小护士拦下了:“您好,请问有预约探视吗?”
沈凌一愣,刚要开口,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已经开了,周子然抱着一双手,施施然走过来:“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
“这样啊,真抱歉,周先生。”
周子然今天穿了件驼色的长呢大衣,衣领微微外翻,妥帖地露出里面打底的白色高领毛衣,即便今年三十有五,英俊的面庞亦丝毫不逊时装画册上的模特。
沈凌淡淡扫了他一眼:“忘了整理头发呢。”
他微微一笑,倒是坦然:“没顾得上。”
“你这样我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咖位,才能让你这样注重仪表的男人,没顾得上发型。”
“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子然说着已推开了病房的门。
只见床上那个如波斯猫般慵懒优雅的女人,此刻正用一双漂亮的杏眼愤愤地瞪着这边。
“呵,原来如此。”沈凌失笑。
从走进房间的那刻起,沈凌就觉得,辛晴随时都会爆发。
当然,她暗自琢磨,或许在她来之前,辛晴的心情可能更坏,毕竟,地上那只摔坏的马克杯足以说明一切。
“这么说,你们是打算结婚?”沈凌轻飘飘睨他一眼。
周子然深陷在一旁的沙发里,低垂着眼,似在沉思,却没搭话。
倒是病床上的辛晴利落干脆:“不,我已经拒绝他了。”
沈凌不禁打量辛晴,见她眉宇坚定,瞬间了然,哪怕周子然的谈判技巧再高超,面对这个女人,也得投降。
真是一对怨偶,沈凌叹息。
说起来,十年前她与周子然的婚事能顺利告吹,还要多亏了辛晴。
被鲜花与缎带妆点的圣洁教堂里,因为辛晴的突然闯入,众人乱作一团。
一片哗然中,周子然笑着走下神坛,亲吻了她。
那场婚礼自然终结于这个吻。
之后,辛晴被周家人带走,沈凌也被父母强制送往英国避风头。而等到风波平息,沈凌生下沈墨,已是又一年春。
鹊上枝头,正是人间好时节。
周子然得闲,曾悄悄去英国探望她。
望着沈凌怀中香甜沉睡的软糯婴孩,周子然笑意渐深:“如你所愿,我把我们的婚礼搞砸了,怎么样,后悔了么?”
沉默良久,沈凌含泪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子然。”
是啊,就算此生无法再见到那个男人,她也不曾后悔这个决定。
即便午夜梦回,那个人的身形已淡化成一个浅浅的黑影,面容只余一个虚虚的轮廓,她却永远记得,她心动那刻,口干舌燥的感觉。
像疾风刮过,像大海卷过,劫后余生,那种强烈的心动,一生,只得一次。
送沈凌走出病房,周子然脸上写满歉意:“这么早把你叫来,原以为能用你的母亲光环打动她,看来是我想得简单了……昨夜我意外发现她怀孕,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带来医院。”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倒没有这么说,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