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错认过他几回了。
在北陵行宫那个雨夜,她以为是她梦中的“阿铉”;在他要赴幽州那夜,他没有戴上面具,她以为他是扶熙;在七夕夜玉昙楼下,他坐在路边茶棚,她笑着揭开他的面具,也是将他当做了扶熙;还有,在冷宫的那一天,抱住她的明明是他,可她在他耳边呢喃的,仍然是另一个名字。“阿铉”。
这二字他不止一次从她口中听到。
她的秘密在他面前昭然若揭。他却忽然不愿继续细想下去。
他的袖中藏有一枚银镖,系银镖用的丝缕,是银蚕丝绞合而成,韧性无比,堪比利刃,割在肌肤上,轻而易举破肉见骨。
如今她的这个“秘密”,每一条关于此的线索,莫不如同无形的银蚕丝,擦过心头,割得心脏条条伤深,鲜血淋漓。
他长在与世隔绝的蕲山上,前半生那样多年清修,向来不通什么情爱,到了这时,头一回感觉到何谓伤情。
所以不久前,她在少明的婚宴上微醉之际,亦将他认做了她的……“亡夫”。
天空蓦地一只白鹭飞过了江船,落下清声。
那锦衣妇人颇是哀怜地叹了口气,说:“可怜的孩子。看你的模样,家境大抵很是清贫罢?”她打量着她,素衣素裙,身边更没有什么仆从婢女服侍,说着就要取点银两给她。
絮絮笑着婉拒了。
她吸了一口气,静静笑道:“能活下去就好,我现在还能活着,但是天下,还有许许多多人,没法活下去。夫人,若您有心,他日见到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可以伸以援手,小女子在此,先替他们,……谢过夫人了。”
——
船行不久即到了云来。
絮絮下了船,望见这城,怔了半晌。怔住的时候,周围人来来往往,全然没有在意。
从她心底蔓延起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隔了百十年光阴,无数千秋之梦,今日故地重游,如何能不伤怀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