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懋愤然道:“不行,我必须先拿下这贱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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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王府明义堂里,两位身着华服的男人正坐着品茶。上首那人身着一袭赭红色蟒纹圆领袍,美髯尨眉,气度雍容,正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庆王。下首那人一身古朴的藏青色,衣冠简约,然而眉英目明,则是刚来造访的岑元柏。
听完岑元柏带来的消息后,庆王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从茶盏上抚过,声音含笑:“真给她挖到了?”
“是。”岑元柏泰然自如,接着说起刚才家仆送来的消息,“苍鹿山西南山脚,离地一丈,耳室规整,公卿之礼下葬,应该是前朝那位定山侯的墓。”
一百年多前,天下姓齐,国号大雍,开国初期时,建都于江州,后迁往邺阳。岑雪今日开掘的这一座墓,应是那位在大雍开国时立下汗马功劳,被称为“一刀定江山”的定山侯的墓葬。
史书有载,定山侯乃江州人士,祖上务农,因开国有功,被破格封侯,后辅佐储君夺权,在朝堂上大杀四方,成为大雍历史上一大权臣。
据说,在成功扶持储君践祚以后,论权势,大雍无人能出定山侯之右,其府里奢靡风气更是堪比宫廷。《元奉郡县图志》一书里便记载有至少十处关于定山侯及其家眷穷奢极欲的故事,诸如“楼车载乐”“千炬独围”“四香阁”“游仙枕”,更夸张的乃是“肉阵”,说是定山侯冬日畏冷,行走在外时,要挑选十几名身材丰腴的妾婢走在前面为自己遮风取暖……总之,各种浮华奢靡,令人大开眼界。
定山侯故亡以后,厚葬于苍鹿山,数年后,侯府中有人犯事,风光逐渐不及先人。再往后,朝局更迭,侯府日薄西山,在史书上慢慢消失,关于定山侯的一切也已被历史尘封。这一次,要不是岑雪忽然在苍鹿山发掘墓葬,定山侯想必不会再出现在世人视野里。
按照《元奉郡县图志》及相关古籍的记载,定山侯下葬时,规模巨大,光是陪葬的马具、铠甲、兵器就有上千件,玉罐、金瓶、书画、夜明珠、瓷器等珍贵冥器更是数不胜数。今日来传话的岑家家仆说,岑雪已派人挖出整整一坑的玉器,可想而知,如果把整座墓葬开掘起来,可以收获多少财富。
其实,从岑雪走进官署借书的第一天起,岑元柏便大概猜到她想要走盗墓筹钱这一条路。说实话,这条路他与庆王早便想过了无数次,最后都因顾虑名声,以及难以寻找准确合适的墓葬而否决。江州毕竟是古城,苍鹿山一带的墓葬是很多的,多而庞杂,要是以公家名义盗墓,隔三差五凿开一座无名墓穴,收获寥寥不算,与被世人诟病、唾骂的后果相比,可谓得不酬失。
所以,岑雪今日最让岑元柏惊讶的有两点,其一,是她竟然能在短短数日内找到定山侯墓葬的位置;其二,是她假借修建别庄的名义开凿,这样一来,盗墓便不再是蓄意牟利,而是意外收获。
“短短十天不到,便可挖出这样一座震惊世人的墓葬,你这个女儿,可真是熊心豹胆,当然,也慧心巧思,世上难得一妙人啊!”庆王放下茶盏,夸赞起人来时,眉眼里有明显的青睐之色。
岑元柏颔首:“王爷谬赞,她一个小丫头,能发现定山侯的墓多半就是凑巧。而且,光靠那三十多个难民,想要完整地把墓葬开发出来也是天方夜谭。后面的事,还得要指望着王爷搭把手。”
庆王点头,江州府库里已是捉襟见肘,再筹不到钱,数十万大军便要面临弹尽粮绝的风险。这个时候,庆王就是再不想,也不能把这一笔泼天财富拒之门外。
至于名声与舆情,有岑元柏在,想来把盗墓说成是意外之获,乃至于天赐财富都不是难事。
“放心,孤会尽快派人接手的。这次掘墓所获,实乃雪中送炭,依你看,功劳是记在你头上,还是记在令爱那儿?”既然决意承人家的这份情,总要有所表示,庆王慷慨地让岑元柏来请功。
岑元柏道:“不瞒王爷,这次筹钱,是小女与臣的一个赌约。臣承诺过,若是她能在半个月内为王爷筹集军款,便算是她赢。”
“这么说来,你输了。”庆王乐于看戏,语气揶揄。
岑元柏笑说是,接着便道:“王爷若是要赏,就替臣把赌约尝了吧。”
“行,你都承诺了她什么?”庆王饶有兴致。
“臣承诺,若是她能赢,便不再让她嫁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