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姐儿得母亲和姐姐真传,聪明机灵,是书院同龄一辈的翘楚。
芙姐儿换上珩哥儿的衣裳,雄赳赳气昂昂,跟着明临往琼华岛赶去。
珩哥儿穿着她的小小马面裙,在琼华岛外的长堤上,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等消息。
晴空蔚蓝,阳光绚烂,绵柔的光线里夹杂一丝冷风。
太子站在羽盖下等得不耐烦了,远远瞧见芙姐儿大摇大摆过来,连忙迎过去,上前便拽住她的手,“珩哥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担心你出事了呢。”
太子比芙姐儿小一岁,个头比芙姐儿也略矮一些,芙姐儿不习惯陌生人靠得这么近,不着痕迹挣开他的手腕,笑吟吟道,“我吃坏肚子啦,耽搁了一会儿。”
“啊,那严不严重?要不要请太医?”
芙姐儿表示不用,先往人前走来。
明临在一旁朝她示意,告诉她那位个头最壮实的便是高田吉丹,芙姐儿心里有数。
“行了,接下来比什么,开始吧。”
高田第一轮选了背诵左传里头的《郑伯克段于鄢》,好家伙,把太子给吓出一身冷汗。
别说是背,珩哥儿读都读不顺畅。
芙姐儿也暗暗吃了一惊。
这个高田来头不小呀。
若非她日日跟着兄长苦读,怕是要着他的道了。
芙姐儿流利地背诵出来。
太子给听傻眼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珩哥儿吗?
一连三场,芙姐儿端端正正写了一页《灵飞经》,又当众以秋菊为名吟了一首诗,诗文朗朗上口,四座皆惊。
高田败得心服口服。
太子和郑陵等人看芙姐儿眼神就古怪了。
郑陵毕竟十五岁了,家中母亲与珩儿母亲乃手帕交,对王家的事还算熟悉,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太子年纪还小,却是绞尽脑汁都不明白,一同厮混的兄弟怎么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
茶宴一散,太子拉着芙姐儿不肯放,
“珩哥儿,这是半月不见,当刮目相看哪。”
芙姐儿笑道,“臣这段时日由家父教导,在府上刻苦钻研,大有长进。”
太子年纪小,又单纯,信了个十成十,笑着道,“应付应付你爹爹就算了,平日在太傅面前,还是得替我兜着点,有你垫底,我也能少挨父皇的骂。”
芙姐儿听了这话,慢吞吞挣脱太子的手,皮笑肉不笑道,“那恐怕不能,我也要脸面的。”
太子笑不出来了,伸手拽着芙姐儿的手腕,可怜兮兮道,
“珩哥儿,咱们可是好兄弟,若我垫底,父皇会抽我鞭子的,往后你还是让着我些。”
芙姐儿回,“若我垫底,我爹也会抽我啊,再说了,咱三人当中,太子您最年幼,您垫底理所当然嘛。”
太子竟无法反驳。
罢了,他父皇还算温和,珩哥儿犯在王书淮手里那才叫惨。
太子接受了珩哥儿比自己出色的事实。
太液池的事,很快传到奉天殿,甚至还有宫人把芙姐儿作的诗背给皇帝听,王书淮坐在一旁俊脸犯黑。
虽然谈不上多么对仗,却明显押了韵脚,王书淮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么?
都是他教出来的孩子,什么底细他门儿清。
当即跟皇帝请罪,据实已告,皇帝还纳闷珩哥儿怎么突然连诗都会作了,心里一阵发酸,暗想还是王书淮会教导儿孙,孩子一个赛一个出众,知道真相后,皇帝哭笑不得。
“芙姐儿竟是如此出色,当真叫朕吃惊。”
可是很快,皇帝心里越发郁闷。
王书淮的女儿都比他儿子出色,这叫他脸往哪儿搁。
等太子兴致勃勃带着芙姐儿进来邀功时,皇帝气得把太子揍了一顿。
从御书房出来,太子抱着芙姐儿的胳膊大哭,
“珩哥儿,说好的一起浑水摸鱼,你却偷偷夺了个魁首,真不愧是王首辅家的公子,父皇叫我平日多跟你学习。”
芙姐儿拍了拍太子胳膊笑道,“好说好说。”抱着皇帝赏赐的文房四宝离开了奉天殿。
珩哥儿在奉天殿后角门等到了芙姐儿,得了赏赐,两个孩子都很高兴,寻了地儿把衣裳换回来,又汇合谢云初一道出宫。
芙姐儿看到母亲便嚷嚷弟弟得了赏赐,谢云初稍为讶异,当着宫人的面也不好多问,狐疑地看了儿子女儿一眼,出了东华门。
待上了马车,母子三人瞧见王书淮一身仙鹤绯袍端坐在软塌上,眼神淡得没有半丝情绪。
珩哥儿虽然懒淡,却不是个没有担当的性子,小身板跪得笔直,“爹爹,终究是儿子学问不好,您要罚就罚儿子。”
芙姐儿也抢着认错。
王书淮见孩子敢作敢当,颇为宽慰。
先是肯定了孩子们为朝争光的壮举,随后批评他们李代桃僵,欺瞒君长的行径。
王书淮一贯赏罚分明,许了赏赐,也定了惩罚。
“珩哥儿罚抄论语十遍,芙姐儿禁足一个月。”
芙姐儿最怕不能出门,而珩哥儿最不喜抄书。
姐弟俩瞬间小脸一跨,差点要哭出来。
谢云初左搂一个,右抱一个,语重心长解释欺君的后果,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太子讶于珩哥儿突飞猛进,翌日晨起便老老实实背着行囊来王府求教。
一去便见珩哥儿在书房抄书,
难怪长进这么快。
珩哥儿瞧见太子,有苦说不出,连忙把歪
歪斜斜的字帖给揉成一团,扔一旁纸篓里,笑着朝太子作揖,太子往纸篓瞟了一眼,“扔了作甚,正好让我观摩观摩,马车下,意图显而易见。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父亲年满三十六,正值壮年,京城官宦妻妾成群者比比皆是,难保父亲不为美色所动。
珝哥儿绝不准许任何人给母亲添堵。
“大晋律法有言,庶人惊动贵人座驾,鞭笞三十,来人,将她送去京兆府,给我重重地打。”
女子被王府侍卫拖着送去京兆府衙门,当众给打死了。
年轻贵气的少年端坐在马车内,眼皮都不曾抬一抬。
他就是要以儆效尤,告诫各路人马,谁也别想往他父亲身边塞人,也是做给王书淮看,让父亲知道他身为长子的态度。
晚间,薄暮冥冥,王书淮官服未褪,与谢云初坐在明正堂的主位上,珝哥儿等四个孩子陆陆续续回府。
王书淮深深看了一眼长子,心情五味陈杂。这事交给他料理,也是一样的结果,偏生被珝哥儿抢了先。珝哥儿这么做明显是不信任他这个父亲。
珝哥儿迎上王书淮的视线,面色无波,坦然无畏。
不仅是他,听到消息的珂姐儿,也面含埋怨的看了爹爹一眼。
两个小的虽然不太通人情世故,被姐姐教导后,也晓得此时该站在娘亲这一边,珩哥儿骨子里没有那么怕王书淮,眼神漫不经心带着几分锐劲,芙姐儿则气得双颊鼓鼓,好似王书淮不该惹这样的官司回府。
于是,王书淮茶还没喝上一盏,就被四个孩子用眼神凌迟了一番。
谢云初第一次意识到了孩子多的好处,瞧瞧,这四个,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等他们年纪再大一些,王书淮真的招架不住。
她轻轻抿了抿嘴,摆摆手道,“都散去吧,让我跟你爹爹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