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淮早已将孩子交给乳母,此刻这湖边水榭只剩夫妻二人。
王书淮看着温柔端庄的妻子,姣好的面容白了几分,盛满了不安,一如既往关怀他。
“别怕,我自有分寸。”低醇的声线,悦耳动听,
“那西楚人手段凶残,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二爷,你想个法子,避开与之交手。”谢云初可是亲眼看着王书淮从一文弱书生成为当朝首辅,他心机深沉,绝对有法子让对方不战而退。
王书淮神情分外平静,
“夫人,比文他不是对手,比武,我不见得输。”
换做别人王书淮不会说这样直白的话,实在是担心谢云初吓坏,她性子温顺柔弱,别吓出病来。
谢云初撩眼看着丈夫,他眼底含着笑,她纳闷道,“您好像没有不快?”
王书淮稍稍抬眼,面颊隐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逼着长公主当众承认我嫡长孙的身份,何乐而不为。”
这不仅仅是昭告世人,大房鸠占鹊巢,亦是警示三房,即便他们是长公主的儿子,可国公府的长房嫡枝是二房,长房嫡孙是他王书淮,这是血脉正统,不容亵渎。
除此之外,他还有更深的谋划。
谢云初看着丈夫胜券在握的样子,无话可说。
远处突然传来珂姐儿的哭声,夫妇俩不约而同往回走,行至岔路口,往左是春景堂,往右是书房,难得一个和煦的夜晚,谢云初没有邀请王书淮,王书淮也不曾驻足,他回了书房。
今夜是明贵值夜,他小心替王书淮倒茶研墨,伺候王书淮书写,大约是半个时辰后,后院照常送来参汤,明贵递过去时,忽然有意无意提醒王书淮,
“二爷,您有没有觉得少奶奶近来不同了?”
王书淮犹在写信,头也未抬,“哪里不同?”
明贵担忧道,“以往您在府上,少奶奶总要亲自来送羹汤,不仅如此,还要给您研磨,可谓是红袖添香...”
王书淮听到“红袖添香”四字,锐利地抬起眼,吓得明贵脖子一缩,他倒是脸皮厚仗着有来头不怕王书淮责备,硬着头皮道,“而且小的觉着,少奶奶已许久不曾给您做衣裳了。”
过去每月都要送两轮衣裳来,这两月丝毫不见动静,导致他今日整理王书淮衣柜时,发现主子已许久没有新衣裳穿了。
明贵话里话外就是告诉王书淮,谢云初没有过去那么在乎他了。
王书淮脑海浮现妻子眼眶泛红的模样,她一向克谨,慌成这样极为少见,哪里是不在乎他的样子,于是将信搁下,严肃地看着明贵,
“她是府上的当家少奶奶,平日要操劳中馈,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做衣裳,不是还有针线房吗?以后衣裳的事不必再烦劳夫人。”
明贵倏忽闭了嘴。
翌日晨,旨意正式通过圣旨传到王府,王书淮接了旨意随后去皇宫谢恩,木已成舟,二房无反抗的余地,姜氏告病不起,其他人均忧心忡忡。
西楚靖安王与国公爷王赫是老对手,靖安王提出此次大晋之旅让国公爷陪同,国公爷欣然同意,不仅如此,国公爷甚是沉得住气,无论靖安王如何挑衅皆是泰然自若。
倒是朝臣坐不住了,各部尚书惜才,担心王书淮这样的旷世奇才折戟在西楚人手下,纷纷来国公爷跟前当说客,让他想法子阻止二人比武,哪知国公爷只是云淡风轻摆摆手,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生死?”
王书淮亦是每日照常在户部上衙,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祖孙俩气定神闲,倒是叫旁人暗暗焦急。
转眼到了五月初一,国公爷不曾回府祭祀,王书淮也忘了与谢云初的约定,谢云初更不会在意,比武在即,夫妻俩都没有把这一次的错失当回事。
比起王书淮,谢云初反而更担心弟弟突然回府,连着数日遣人盯着城门口与谢府,确定谢云佑不会在王书淮寿辰前赶回,谢云初心里彻底踏实了。
五月初二。
王家人天还未亮便穿上诰命服前往皇宫,路上姜氏与二老爷同乘,谢云初与两位妯娌坐一辆车。
许时薇贪眠,靠在一旁打瞌睡,窦可灵却是打量谢云初这身行头,只见她梳着凌云髻,插一支五凤朝阳的点翠步摇,海棠红香云纱的薄褙,水红色的撒花裙,那鼓囊囊的胸脯,配上那张脸简直可以用“招摇过市”来形容,窦可灵看着十分艳羡,
“二嫂今日打扮着实出挑,就是不知道回头会不会吃二爷的排揎?”王书淮重规矩,不喜出风头阖府皆知。过去谢云初均束胸,身为妯娌的窦可灵是晓得的。
谢云初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喜不喜欢有何干系,我自个儿喜欢便好。”何况王书淮今日出的风头还不大吗?
她摇了摇湘妃扇,一副不愿与窦可灵多言的样子,窦可灵碰了一鼻子灰。
王府离着皇宫并不远,两刻钟便到了,有了长公主给的腰牌,王府诸人领衔入了宫,身后京城名门官宦络绎不绝,今日虽是王书淮及冠礼,更是两国之间的交锋,意义非同小可,京城有头有脸的想都进来凑这趟热闹。
至长公主所在的长春宫时,天色已大亮。
早有宫人侯在外头引着众人进殿内。
谢云初跟在姜氏身后亦步亦趋,正殿恢弘宽大,正北处摆着一蟠龙香鼎,里头焚着檀香,上方挂着先帝与先皇后西山纵马图,左右是今上御笔亲提的赞联,金丝楠长案陈列着各式时新的瓜果香烛之类,可见时常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