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心中积怨太深,余颂隔天就开始牙疼,脸也肿了一块,随便挂了个号去看。医生说她是发智齿了,配了点止痛药就打发了。周修达这几天都不在,没说具体原因,只说放了她大假。她已经太刻苦了,他都宁愿她懈怠一些。
余颂闲在家里无事,也是读书看谱。安思雨的电话打来,满腔委屈,道:“你不来找你,你也不来找我吗?喂,我等你很久了,你不来教我弹琴嘛。”
“那我今天来。”
“你好冷淡啊,就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我说不出话,我牙疼。”
“真的假的啊?该不会是你想找借口不理我吧。”
余颂直接挂断了电话,受不了他。安思雨那股唯我独尊的脾气,在无事时显得很活泼可爱,可如今她正心烦意乱,连带着对他也有些迁怒。不过她还是抽空打扮起来,能见到安思雨终究是件开心事,就算小小的拌嘴几句也不坏。
这次余颂特意换了裙子,不方便骑车,又因为手里有点闲钱。她罕见奢侈起来,叫了出租车去安家。司机不认路,车停在外面,余颂也就没走正门,而是从偏门绕路进花园。安母喜欢花,两片的杜鹃花都要盛开了,烧红一片。她留了点闲心欣赏春色,就听见客厅里安思雨在母亲闲聊,声音不大,但能听清。
安母道:“小余这个脾气,感觉不能和你长久。你也别太执着。谈恋爱嘛,就像是试衣服,先试最喜欢的那件,不行再换啊。”
安思雨道:“那就等我找到了更喜欢的再换,现在还不错。”
他说的随意,余颂却是心底一沉,蹑手蹑脚绕到正门,装作刚来的样子与安母打招呼。安母热情与她寒暄,她却只觉得假惺惺,连带着对安思雨都有一瞬敌意。
他还是浑然不觉,伸手把她的口罩一扯,笑道:“你真的是牙痛啊,好肿啊。脸都像仓鼠一样了。”
余颂点头,道:“所以我是真的不方便说话。”之后一下午的钢琴课,她也全程一言不发,只是一味挑安思雨演奏的错处。她不是存心为难,而是她进步的速度远远快于安思雨。他本就是拿弹琴当余兴,三心二意,练习也时断时续。可他并未察觉这点,只当余颂在赌气,有意和他过不去。
他顿时也来了脾气,罢手不弹,不耐烦道:“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
余颂有些莫名,道:“你怎么了?你确实是弹错了。”她拿手指在谱子上点,“这里,这里,还有上面两处,你今天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弹得乱七八糟的。”
“好了,我知道了,反正我都错,你都对。我好心劝你去日/本,也是我不对。”
“这是两码事。我对你没什么意见,是你看我不耐烦了。”
“对啊对啊,我是对你烦了。从来只有别人哄我,没有我哄别人。我已经够照顾你情绪了,你却总是想什么做什么,都闷在心里不和我说。”
余颂无言以对,她对人始终做不到全盘信任。先前她有意把安思雨单独列出,认为他坦诚,他们几乎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可这几天的矛盾重重,又听到他那句话。她天性中的敏感多疑又占了上风。她沉默良久,只是道:“那你是要休息一下,还是要继续练琴。”她的眉峰纤细锋利如刺,说话时总是淡淡蹙眉。过去安思雨见了常常是满心怜惜,这一刻却觉得这根刺卡在喉咙里,隐隐钝痛。
他彻底闹起别扭来,道:“不练了,以后也不练了。我看你一副很忙的样子,那也就不多打扰你了。你明天不用过来了。”
余颂道:“好吧,那我把多出来的学费退给你。”
“不用了,你不是缺钱去留学嘛。这点钱就当我赞助你好了。”话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余颂似乎把头低了一点,但因为戴着口罩,也看不出是不是更苍白了。但她说话的语气是很平静的,道:“那谢谢你的钱,要不要我给你写一份借条,以后我把钱还给你。”
安思雨站起身,气得有些发笑,砰的一声把门带上,咚咚咚就下楼去了。安母看出他们是闹了别扭,但她本来就不好看这段关系,于是并不点破。安思雨喝了口茶,冷静下来,有些后悔,又上楼去找余颂道歉。但房间里并没有人,保姆这才告诉他,余颂早就走了。钢琴旁还确实压了一张借条,上面写道:“我因故欠安思雨先生一份人情,数笔款项,改日发迹后,必然加倍偿还。”
写借条时余颂也是赌着气的,冒着风赶回家,倒是平静下来,也有些悔恨。毕竟他们只是话不投机,没必要闹到如此生疏到地步。但她已经走上楼了,不方便再回去,只能寄希望于一会儿打电话道歉。她也是要鼓起勇气去低头,如果是安思雨先打电话来,她则是一切都愿意谅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