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琴声传出来,余颂有些说不出的紧张,道:“我真的要是输了怎么办?”
周修达道:“输了就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是真的想赢,从来没有这么一次想赢。我就想让他们给你道歉。”
周修达笑道:“你放宽心,我是无所谓的。嘴皮子上下一翻的事情,他们就算道歉了,心里也不会把我当真。等我死了,说不定在我坟前吐痰。你应该在意的是这几天的经历。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所有人都在支持你。所以呢,只要你够努力,连天都会帮你的。”
下课了有一会儿,等学生们都三三两两走干净后,周思邈才出来和周修达打招呼。他们的态度是彻底调转,周修达待父亲是莫名恭敬起来,周思邈却是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不用正眼看他。等了快半小时,姜宏才姗姗来迟,他的道歉也不算诚心,嬉皮笑脸道:“不好意思,有点饿,来的路上吃了点东西。”
周修达有意和他缓和关系,半开玩笑,道:“吃独食吗?不给我们带一点。”
姜宏却不领他的情,略讥嘲,道:“我吃的东西可不能给你吃,万一你再住院可就麻烦了。”周修达苦笑一下,倒也没回嘴。他这点谦逊的样子余颂看着心酸,好像他已经预料到她不会赢,提前服了软。
周思邈咳嗽一声,道:“既然人来齐了,那说规则吧。是要三局两胜还是怎么样。”
按照上次说好的,比赛的曲目和规则完全由余颂决定,在场的又基本全是行家,人人都可当裁判。余颂道:“就弹一首曲子好了,莫扎特的d小调幻想曲,比一下基本功,手背上放一枚硬币。谁掉下来就算输。一曲结束,都不掉下来,算打平。”
姜宏扭头暗笑一声,自然知道这是周修达的主意。余颂的水准靠真刀真枪的对决是赢不过他。但他也没提出异议,径直走向钢琴。
余颂看他神情自若,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是胜券在握,还是装模作样。这是周修达专门针对姜宏的规则,姜宏虽然技巧更占优,但他的演奏风格是七情上面,不但手指弹琴,恨不得把周身的肌肉乃至于五官都拿来演奏。这种风格也是当今主流,独奏会的观众简直像来看电影的,好像钢琴家的表情越夸张,才越显得全情投入。不过周修达预测每种风格最多流行二十年,兴许过几年余颂这种古典派演奏又会受追捧。
余颂弹琴是面无表情,手臂以上几乎是不动如山,就连她这样的稳定性,在练习时也有几次失常,硬币在开始时就从手背掉落。姜宏就算水平再高,习惯也不是轻易能改变的,她不信他这次能轻松应对。
思绪至此,余颂也略微松了口气,坐上了琴凳。琴房里有两架琴,他们是同时开始演奏,音但节奏不同,余颂弹得快,姜宏略慢一些,声音交叠在一起叮当作响,像是碎了一屋子的瓷器。可到了7-8小节,姜宏忽然加快节奏,因为他的技巧更好,几乎是半强迫般引领着余颂跟随。
余颂莫名跟上了他的节奏,她的琴声已经莫名成了他演奏的回音。她不甘心被强压一头,想通过连弹改变节奏,不料心态一乱,手背的硬币险些滑落,已经贴住手背边缘。
惊出一身冷汗,余颂不敢再大意,只得默默跟着姜宏的节奏,同时悄悄调整手背角度,让硬币略微向中央偏斜。可是手上失了力度,敲击感也立刻削弱,她的演奏更是被姜宏彻底盖了过去。
余颂暗暗不解,姜宏的水准真的有这么高?d小调幻想曲虽然篇幅短,但是技巧性要求很高,姜宏在毫无准备的的情况下改变风格,竟然能如此轻松应对。难道他们的水准当真有天渊之别?
虽然心乱如麻,余颂还是有惊无险结束了演奏,硬币依旧在她手背上,这局也算是打平了。可姜宏却不满意,故意把手举到余颂面前,道:“这可不是平局,再好好看看。”只一眼,她就知道他赢了。他手背上是一枚一分钱的硬币,更轻,但依旧纹丝不动。
姜宏对她笑道:“你挺可爱的,也很努力,不过天赋这种东西嘛。靠学是学不来的,也就这样吧。要认输吗?你可以改认新老师了。”
“我知道了。”余颂望着周思邈摇摇头,道:“对不起,我已经有老师了。”
姜宏道:“怎么了,余颂?不想愿赌服输吗?要耍赖吗?当初说要切磋的是你,现在就装没事发生,可有点丢人了。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脸皮这么厚。”
“我不耍赖,我输了,大不了就不弹琴了。”
“别说气话嘛,你就算当不了数一数二的钢琴家,努力一点,考个研究生在大学里教琴还是可以的。说不弹就不弹,以后怎么办?你可别说是我逼你放弃的,好像我们仗势欺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