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画面从脑海浮光掠影而过,每一幕都是他想抓住又抓不住的,也就在命悬一线的此刻,萧凤卿才猛然发觉,自己这一生其实活得很无趣,他心心念念都是复仇,可眼下他命都快没了,他的仇人还依旧风光无限。
毋庸置疑,他是遗憾的,可除了遗憾,他赴死前的心情竟还有点诡异的轻松。
整整二十年,从记事起,他就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活,他明白自己的性命是牺牲了多少人换来的,所以一刻都不敢轻忽,更不敢恣意妄为,其实他很累,但没有一个人真正在乎过他累不累。
萧凤卿不无嘲讽地想:英明一世的镇北王倘若在天有灵,知道他唯一的儿子被狼给吃了,还不晓得会不会气得在阴间掀了阎王殿。
胸前的重量陡然一沉,那头母狼倏然弓腰低头,朝萧凤卿张开了血盆大口,腥臭的风喷洒在萧凤卿苍白的面孔,置身狼嘴之下,他的唇角却若有若无地挑起了一丝笑。
目睹这险象环生的情形,沈之沛吓得肝胆俱裂:“萧凤卿!”
他箭步冲到坡地下想救出萧凤卿,可又有两匹狼如影随形地缠上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燃着火球的箭矢忽然流星一般自他眼前嗖地飞过,尔后不偏不倚地射穿了那只母狼的肚腹,母狼仰起头痛苦地厉嗥一声,随后被箭的惯性弹到了远处,点着火油的箭在它腹部迅速烧起了一团火,被剧痛折磨的母狼四处乱窜,混乱间,它携带的火苗也烧到了其他狼的身上。
火箭离弦,狼声凄厉。
正打算认命受死的萧凤卿骤感胸前一轻,紧跟着,有灼热的火风从他眼前飘过,伴随着各种细碎的惊呼声,似乎是受到某种预感的鼓励,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倏忽就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然后——
萧凤卿就再也没办法挪开自己的眼目了。
坡地上,身穿绯色骑装的女子眉眼明艳、英姿飒爽,高马尾在晚风中扬起根根分明的弧线,一日之雅,她单薄的背影笼在一团绚烂的霞光里,仿若就是从那轮斜阳飞出以天人之姿降临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