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距离花马州的公墓很近,所以非常冷清。
自从得知陶浚邦说谎后,梁成轩始终在心底对他保持警惕。
这警惕不在于担心陶浚邦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而是不希望他再次伤害陶浚邦。
既然梁成轩已经决定和叶懿川分手,那么即使陶浚邦知道他在春林曾经与叶懿川见过面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们之后不会再有瓜葛。
他们没有在酒店休息太长的时间,日落以前,他们搭乘网约车到了公墓。
因为来得匆忙,二人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在公墓的服务区有扫墓用品售卖。梁成轩用手机钱包购买了除尘刷和水桶,还有祭拜用的菊花和清香。
他们在墓碑林立的公墓中找到了陶梁兰玉的墓,碑文简陋,遗像上陶梁兰玉的笑容依旧温柔而脆弱。
墓碑附近已经长了不少草,两人蹲在墓碑旁拔草,等到最后能给陶梁兰玉上一柱清香,余辉已经散尽。
陶浚邦在墓碑前蹲了很长一段时间。末了,他抬头问:“陶佑圣他们葬在哪里?”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直呼自己父亲的姓名,梁成轩知道,他所指的“他们”是陶佑圣和于淼,回答说:“在那边,陶沛廷的墓也在那里。”
闻言,陶浚邦的面色白了白。他古怪地盯着梁成轩,似乎为他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自己的死亡而诧异。
过了一会儿,陶浚邦起身拎起装着各种工具的水桶,朝梁成轩指的地方走去。
梁成轩跟上,说:“时间晚了,不用管那边了。”他想:于淼应该不会愿意陶浚邦出现在自己的坟墓前。
陶浚邦看了他一眼,说:“过去看一眼。”
花马州的冬天,又潮又冷。湿润的冷空气像是覆盖在鼻尖上,凉丝丝的,冻得人呼吸困难。
公墓的夜间没有灯,他们只能用手机照明,远处似乎有磷火闪现,静寂覆盖在墓前的杂草上,微微颤抖。
“你怕吗?”突然,陶浚邦问。
天黑以后在公墓里走动吗?梁成轩不确认他问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回答说:“还行。”
陶浚邦说:“也是,你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梁成轩听罢喉咙哽了一下,但不必说些什么,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三座墓碑。
看见墓上枯败的杂草和野花,梁成轩的心往下沉。他紧抿着唇,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发热。
遥想当年陶佑圣和于淼这对夫妻在花马州是如何的风光霸道,连警察都得忌惮三分,即使于淼曾经因组织卖-淫入狱,在狱中也不曾受苦。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姓名,他们只被这些野草和夜-露惦记。
梁成轩看向那座写了陶沛廷名字的碑,一时有些恍惚。关于这座坟墓的安排,他曾听于淼说过,可是从没有亲眼看见。
看着照片上少年的微笑,梁成轩不寒而栗,死亡似乎借由这个笑容爬上他的身体,他如同被扼住了喉咙,难以呼吸。
陶浚邦在陶沛廷的墓前蹲下,说:“这里有花,别的没有。”说着,他拿起那束枯萎的百合。
梁成轩想起之前吴文雄曾说过花的事,道:“或许是以前的朋友。”
“是懿川回来看过吧?”陶浚邦回头,“陶佑圣和你妈的墓都没有,应该不是草伏帮的人。来扫墓的人,应该只惦记你。”
梁成轩发现即使自己想和叶懿川划清界限,陶浚邦依然会不断提起叶懿川,像是要逼迫他承认什么似的。他为此心中烦闷,开玩笑说:“说不定是同学,或者女朋友?我的人品没那么差。”
陶浚邦半信半疑,缓缓地站起来。
“也许之前叶懿川来找你的时候,确实还记得陶沛廷。不过现在六年过去,他是全球知名珠宝品牌的CEO,高高在上,哪里还会记得呢?”梁成轩说,“起码,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陶沛廷’这个人。如果他真的惦记着,看见我的时候,应该会问吧?”
这话或许让陶浚邦无法反驳,他沉默着,良久,说:“如果不是懿川在我刚进去的时候来探监,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你们俩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