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魏夫人诧异,“那张仪近日有何异动?”
采薇便只能摇头了。
魏夫人喃喃道:“难道张仪会在最后发难?还是季芈另有办法?”
采薇忽然想起一事来,道:“奴婢想起来了……”
魏夫人立刻问她:“什么事?”
采薇迟疑地道:“奴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亦是觉得,此事不太可能。”
魏夫人暴躁地骂道:“你舌头被山魈吃了吗?吞吞吐吐做什么?你又能辨别什么了?该不该讲,我说了算!”
采薇只得道:“之前有人说,在菊园看到王后和芈八子一起赏菊,两人还相谈甚欢。”
魏夫人沉默片刻,似在想着什么,忽然又问:“是哪一日?”
采薇仔细想了想,道:“便在王后上书前几日。”
魏夫人失声:“难道是她给王后出的主意?”她转而又沉下了脸,思忖道:“可是,她明明已经与王后交恶,为何又要向王后献上此计?莫不是……她并没有夺嫡之心,只是想为儿子争个好封地?是了,必是这样的。”她相信自己是很了解芈月的,芈月并没有多少竞争心,甚至也没有多少可以与她们一争的实力。自己的子华,已经在军中拥有势力,而芈月的子稷,还只是个未出宫门的孩子。她的背后有魏国的支持,王后的背后有楚国的支持,芈月的身后有什么?所以,她只能认输,甚至还怕受王后猜忌,于是便献上此计,来向王后证明她是没有野心的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恨恨地用手击案:“岂有此理,你没用,还想将我儿也踩下来表忠心,做梦!”
魏夫人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右手手指一根根扣下,似在一件件事地分析着,计算着。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笑得十分诡异。她斜看采薇一眼:“你说,若是一个男人,知道他的姬妾对他没有信心,他会怎么做呢?”
采薇打了个寒战,连忙摇头。
这几日菊花开得正好,秦王驷喜欢在处理完政事之后、夕食之前,于菊园中赏花散步。后妃们都服侍了他十余年了,知道他的性子,无人敢去装作“巧遇”而自讨没趣。便是自己要赏花,也避开了这个时间段。
因此,秦王驷在菊园中慢慢踱步,看到魏夫人自小径走出,心中不禁暗暗一叹。
魏夫人手提花篮,篮中大半是菊花。她抬头见到秦王驷,连忙行礼道:“臣妾参见大王。”
秦王驷知道分封诸公子之事提出后,必有异动,头一个不甘心的便是魏夫人。只是看到她这般出来,他也觉得诧异,暗道她果然是急了。他面上不显,淡淡一笑:“魏氏,是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魏夫人却一手扶头,娇弱不胜地道:“臣妾一直有头疼之症,听说用这种黄花煮汤喝会有缓解,所以来采摘。”
秦王驷见她容颜憔悴,这几年来,她也老多了,心中有些怜惜,闻言便问:“你手下尽有服侍的奴婢,再说太医院有的是制好的药材,何须你亲自来采摘?”
魏夫人却一脸隐忍,道:“臣妾如今虽然名为夫人,却已经失去大王的欢心。太医院的药材也不好再三去要,奴婢们采摘,臣妾怕她们手脚粗笨……”
秦王驷微愠道:“怎么,有人敢怠慢你吗?”
魏夫人笑道:“人情冷暖,这也是常有的事。臣妾到今天这把年纪,已经不在乎了。”她言语之间,透着淡淡的无谓,解释道:“臣妾并不是诉苦,也不希望大王为此问责。其实,臣妾长日无聊,也能借此走动走动,聊度时光罢了。”
秦王驷听了她这话有些意外,面上却是欣慰:“哦,难得你看得开,这倒是好事。”
魏夫人看了秦王驷一眼,忽然笑得云淡风轻,做出一副万事看穿的样子:“臣妾一直很愚钝,到今天才有些领悟。倒不及季芈妹妹,早早就能看开。”
秦王驷忽然失笑,她果然是有意图:“哦,季芈?你说芈八子?”
魏夫人亦知秦王驷是怎么想她的,他想她必会想尽办法,以哀求、以诡计,要让子华留在咸阳,或者是揭穿某个王后的阴谋之类的吧。可是大王,你了解我,却不知道,我也同样了解你啊。而且,我比你更了解芈八子。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酸,强抑下情绪,才笑道:“是,是芈八子,她早就跟臣妾说,后宫之争她是看不上的。宫中是一片困死人的地方,若能够展翅高飞,远离宫廷,才是她的理想。这话臣妾以前不懂,现在倒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