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安茉眼前一黑,两条腿就软了下去,是查范范最后抱住了她。安茉的身体沉沉的,查范范也不轻,两个人倒在了一起。

那一石头的后果不算太严重,但安茉在右脸颊靠近鼻骨的地方缝了十五针,缝针的医生嘟念着安茉算幸运的,要是一石头打到眼睛上呢?要是石头直接砸到鼻骨上呢?不管是另外两个可能的哪一种,安茉的脸都将会废掉一半以上。少了一只眼睛等于黑了半个世界,砸碎了鼻骨等于失去了嗅觉,如此一来,安茉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之中的万幸,唯一的不方便不过是不得不请假在家多休息。

班主任程老师对这件事儿的处理可谓不偏不向,首先葛治国要做检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砸到人就是不对,同学间玩耍哪来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其次,安茉这期间的治疗费用葛治国家必须全部负担,而且还得给些营养费。

这个处理在安茉看来已经是非常公平了,她倒不需要葛治国的道歉,把花费的医药费和营养费给了,安茉觉得就算她挨了石头,也没什么损失。就像很多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狗屎和牛粪是一样的,你不能期待这辈子自己撞上的都是好运气。

葛治国的爸爸特意选了安茉请假在家休息的时间去探望,他把赔偿的钱装到信封里,还特意买了水果。虽然葛治国结巴,个子也矮矮的,但他爸爸却是个高大的说话脆生生的大男人,他对安茉的印象是她的作文被抄写在黑板上当全班学生的范文,葛家是出过读书人的,他的弟弟就是小城市第一个考出去读书的大学生,葛治国的爸爸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寄予的厚望很大,可惜的是,葛治国的成绩始终稳定在倒数前三名,比倒数第二的小仝强了一点点。

“哎呀,你还真给钱哟,快拿回去,小孩子之间闹着玩儿的。”小仝妈见到高高大大的葛治国爸爸,异常的兴奋,握着葛治国爸爸拿着装钱的信封的手不放。

“大嫂,这事儿是我们家治国的不对,幸亏眼睛和鼻子没事儿,不然我们的罪过可大了,这点儿钱你一定得拿着。”葛治国爸爸竭力解释着,他想把装钱的信封塞给旁边呆呆的安茉,但两只手被小仝妈抓着不放。

“怎么能怪你们家治国呢,是我们家傻丫头不长眼睛,硬往那石头眼前凑的,你们不挑我们家的理我这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钱什么钱的?快拿回去,你要是不拿回去我可真生气了。”小仝妈和葛治国爸爸撕扯着,拼命把装钱的信封往人家身上的各个口袋里塞着,塞完了上衣口袋又往人家的裤子口袋里塞,葛治国爸爸被小仝妈搞得全身不自在。

“大嫂!这钱一定得给,安茉的脸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落下疤痕就不好了。”葛治国爸爸面红耳赤的,看着差不多滚在他怀里的小仝妈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大嫂不大嫂的,我比你大吗?快把钱拿回去!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跟你处了!邻里邻居的,小孩子闹着玩儿还当真,安茉没事儿,皮糙肉厚的,死不了。”小仝妈又是笑又是拉扯的,硬生生的把装钱的信封塞到葛治国爸爸的工作服裤兜里,刚才的撕扯搞得她一身都是汗。

葛治国爸爸千恩万谢的走了,既然小仝妈不要钱,客气的跟一家人似的,葛治国爸爸似乎也没什么理由拼命给钱。安茉肿着贴着药面纱布的脸,眼睁睁看着装钱的信封被还了回去,她躺在冰冷的火炕上,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人贱命也贱,挨了一石头,就连被赔偿的理由和资格都没有吗?

安茉请假休养那两天,总是有周围邻居拎着打毛衣的袋子,找小仝妈一起打毛衣话家常。小仝妈倒是能打的一手编织活儿,邻居婶子阿姨的,来找她看正针反针的套针的不少。

“安茉的脸还点儿没有?”邻居婶子关切的问小仝妈,时不时的瞄着躺在炕上看书的安茉。

“死不了,真是丧门星,满操场的人,谁都不打,就打她,不是丧门星是什么?”小仝妈不耐烦的嘟念着,手里的毛线活儿一点儿也不耽误。

“那赔钱了没?要是他们不赔钱我找我弟弟去,他管咱们这片派出所呢。”邻居婶子放低了声音,怎么说安茉的脸也缝了十七针。

“我才不会要他的钱呢。”小仝妈压低了声音,一脸黑桃花朵朵开的春情荡漾,“我跟你说吧,葛治国他爸看上我好长时间了,多攒从我们家门口走多攒往我们家看,那眼神……哎哟,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邪邪的,他哪是给我们家死丫头赔钱啊,那是偷偷给我钱,你不知道那个装钱的信封多厚呢,有我……手指头这么厚,我哪是那种人啊,啐了他几口,让他把钱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