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志箍住拼命挣扎的艾姝,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幻听恐惧
从于德峰挨揍那天起,安茉就开始把沙子装到布袋里,每天趁没人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击打简易的沙袋。高兴的时候打,不高兴的时候更要打,手打肿了打疼了,甚至打青了,还是要坚持打。安茉早就不需要一双芊芊素手,她要的是一双有力气的能当防身武器的手。
大年三十儿的晚上,尤其是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后,所有的人家都跑出去放鞭炮。过去流传着一个说法,谁家的鞭炮声音最大最响,谁家的鞭炮在响的过程中间不断捻,从点着之后能一直响到最后,就说明新的一年这家的运气滚滚的好。
安茉喜欢在年三十儿的晚上坐在外面看鞭炮齐鸣,各种升腾的烟花火炮之后,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火药味道。就像有人喜欢闻汽车尾气一样,安茉喜欢闻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道,还喜欢看烟火过后的烟雾缭绕,使得小城市的所有一切都变的朦胧和模糊。
小仝妈做了不少供奉用的馒头、面鱼、生头(用发面做成的蛇形状,蒸熟了丢到面缸里,有保佑一年吃穿不愁的意思,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吃生头),祈祷新一年的好运气。安茉也在年三十儿的晚上迎来了一个特别运气,她穿着衣服睡觉,后半夜除了尿床,还尿湿了穿在身上的裤子。小仝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一年安茉的新裤子是一种横条纹的暗红色的介于卡其布和的确良布之间的一种布料,安茉尿床之后,暗红色的裤子就渗出非常不好看的印迹,小仝妈竟然没让安茉换别的裤子,就让她那么穿着。反正安茉也二皮脸了,当第二天早上出去给亲戚朋友或者邻居拜新年的时候,别人问起来,安茉就说自己洗脚不小心坐到了洗脚盆里。
艾姝家的春节过的血腥,且惨淡,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死一个少两个的现实版典故。艾姝哭的死去活来,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每天茶饭不思,外婆家也不去,艾姝妈铁定是活不了,艾姝的外婆跟子女商量多时,艾姝的那些姨和舅舅还是不愿意收养艾姝,其中就包括艾姝的亲妈,倒是肯每家每户出些钱,供养艾姝到成年。
云志开始有幻听,每次他回到家,总是能听到艾姝爸和艾姝妈的房子里有声音。好像有人在对他笑,瘆瘆的笑声,这些笑声永远只是在云志的背后。云志开始不停的做噩梦,梦里总有人掐住云志的脖子让他没办法呼吸,汗涔涔的醒来,黑暗的房间又好像充斥着瘆人的冷笑。尤其是晚上,云志听的更真切。
“谁?谁在笑?有本事出来啊?”云志扯着脖子嚷着,房间里只有睡在他身边的艾姝。
“小哥,你怎么了?”艾姝被云志愤怒的吼声惊醒,她沙哑着声音惊恐的问,云志的表情在黑暗里像个煞,阴冷的可怕。
“你没听到声音吗?”云志盯着艾姝,他不相信只有自己听到声音。
“什么声音?我什么都没听到啊?小哥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怕……”艾姝战战兢兢的卷着被子坐起来,云志在黑暗中的表情让她害怕。
“睡吧!”云志用整个被子盖住自己,倒头就睡,悉悉索索的笑声又开始响在云志的耳边,云志掀开被子也不说话,下了炕穿上衣服就走。
“小哥,你去哪儿?”艾姝眼巴巴的拽着云志的手臂,冬天的夜晚黑的早,六七点钟就漆黑一片,艾姝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呆着。
“睡你的觉!”云志甩开艾姝,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芝根本想不到云志会大晚上找她,而且还要带着她去远郊区的砖厂。腊月里工人都放假了,砖厂空荡荡的,连值班的人都没有,周围黑黝黝的,都是收割后的农田,除了砖厂空闲下来的给工人临时休息的小砖板房外,砖厂更像是荒郊野地。
“干嘛非要来这里啊?”小芝缩着肩膀,打着冷战,跟在云志身后,她是拗不过云志的,说不上三两句,就被云志拖着走,走着走着就变成她主动跟在云志的身后小跑着,等到了砖厂的空地,小芝才发现黑夜里的空旷地是如此的让人恐惧和敬畏,她不得不紧紧的靠在云志的身上,半步也不想离开。
云志径自走到砖厂空地中间的土堆子上,看着空旷的黑暗,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声喊起来,“来啊,有本事你们统统来啊,要了我的命啊?我有什么害怕的?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们?那些让我生不如死的人为什么不害怕?那些比我更该死的人为什么不害怕?该死的是他们!”
小芝被云志歇斯底里的喊声吓到了,她缩在军大衣里面瑟瑟发抖,不知道云志到底想干什么。空旷的砖厂隐隐约约回荡着云志的喊声,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压抑在心中的愤懑似乎全都消解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