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最开始上会计课的那段时光,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炎热的暑气慢慢消退了,五六个班级同时上中级会计课的大教室,窗户外面透着午后慵懒的阳光。怀孕的中级会计老师带着耳麦和扩音器,调着投影仪下面的备课笔记,欧阳肩上背着包,手里托着篮球,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欧阳站在我身边,露着可爱的小虎牙,很温暖很温暖的看着我笑,欧阳问我身边空空的位置有没有人坐着?
大学毕业前的冬天终于要来了,但是那些可能温暖的东西却越走越远了,象只能选择在寒冷的季节选择冬眠才能活着的动物的体温,从火热的血液,慢慢的降到了零摄氏度以下。
“祝小希就是欠抽!!”小诺眯着眼睛,舒服的烫着脚,表情龇牙咧嘴的,不知道是脸盆里的水太烫,还是水凉了。
宿舍终于来暖气了,许小坏在暖气片上铺了好多张a4纸,在上面晒着袜子。
“哎呦呦,奶奶的,烫个脚怎么可以这么舒服?”小诺的表情有点儿象抽风,“亏你当初还介绍她进院团委,怎么样?小白眼狼了吧?”
我从图书馆借了新的小说,是马里奥?普佐的《教父》,我翻着小说,没有说话。
“小诺!!”许小坏尖锐的声音,“我拜托你再买个脸盆好不好?那么大的丫头,一个脸盆儿,又当洗脚盆又当洗脸盆,还洗头发,你干净点儿好不好?恶心死了?”
小诺嗤笑:“切,你懂什么?水是最干净,人的脚比手干净,手摸钱,钱最脏了,我跟你们说,我们家前院的邻居,四十几岁的女的,那才叫一个绝呢,人家是洗脚盆洗脸盆洗菜盆拌菜盆,就连和面,都是用一个盆,人家说那叫水泼了净,人家的男人孩子回家吃饭啥的,身体倍儿棒,跟用了蓝天牙膏似的,吃嘛嘛嘛香,不过他家红白喜事,我们都是送了钱就跑,一想到那个综合盆儿,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你扯吧你。”许小坏笑出声,慢慢摸到我床边,碰碰我,“用不用我替你教训教训祝小希?小丫头还是新生呢,就这么张狂?”
宿舍的灯光啪的熄灭了,我合上书,安静的躺下,看着许小坏笑:“不用,我不喜欢动手,太暴力,《教父》这本小说不错,你有时间看看。”
我已经好久没有去自习室了,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研究生机房打字,每次回到宿舍,都是要熄灯的时候。我去自习室本来是想收拾一些不用的书,带回宿舍,去意外的看见了欧阳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戴着耳机,聚精会神的翻着什么书
欧阳也看到我了,笑了,因为他戴着耳机,说话的声音好大,“十八,这么巧?”
周围上自习的学生都看向欧阳,欧阳慌慌的摘下耳机,有些尴尬。
我坐到座位上,欧阳转脸看了一下周围,小声说:“好久都没见你过来上自习了。”
“恩,最近太忙了。”我翻着课桌里的课本,感觉统计学的书有些多余,拿回宿舍背背就可以了,概念性的东西多。
欧阳把柔软的耳塞递到我面前,露着小虎牙小声笑:“要听歌吗?最近发现一首好挺听的歌儿。”
“不了,这就走。”我摇摇头。
然后,我感觉耳朵痒痒的,欧阳已经把柔软的耳塞放进了我的耳朵里面。
欧阳也戴着一只耳塞,小声笑:“挺好听的,周治平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声音好干净的,我就喜欢两个歌手,一个是周治平,另一个是周华健……”
我听到耳机里的音乐,“……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有沒有机会重来一次,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是苦苦隐藏的心事,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我呆呆的看着已经落了些许灰尘的统计学课本。
“好听吗?”欧阳凑近了我的脸庞,小声的问我,“听小林说,千禧年有盛大的舞会。”
我甚至感觉到欧阳的呼吸,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十八,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欧阳的呼吸慢慢的清晰了起来,声音有些异样,欧阳慢慢拿开他耳朵里的耳塞,转脸看着我,“你……的中级会计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欧阳安静的眼神里,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可是当想到研究生机房里堆积的象a4纸那么高的杂志手稿,我的心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我看见祝小希从自习室门口走了过去,我一把拽掉耳朵里的耳塞,绕过欧阳,急急的出了自习室,我朝祝小希的背影喊,我说:“祝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