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高粱穗子低垂着,安茉踩踏着高粱地杂草,发出咔咔的响声。很多年前深秋的天空很蓝,蓝的很彻底,象纯蓝的钢笔水涂抹了白衬衫一样鲜亮。安茉在高粱地里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听到异样的呼吸和声音,安茉停住了脚步。

“象书上写的那么舒服吗?”说话声音是云志的,跟云志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小芝已经是初中一年级的女生了,安茉记得云志跟自己说过。

“好热……”这次的声音是小芝的,很紧张,还带着嘶哑。

安茉的心也跟着不舒服起来,她没有再往前走,感觉有东西在往下沉。本家小子问的那句话很突然的就浮现在脑子里,她和云志到底算什么关系呢?安茉想,他们其实什么关系都不算,如果非要算有关系,不过是云志根本看不上安茉的窝囊样,所以才会时不时的告诉她要活着,就得怎么做。

这样想着,安茉的双脚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她觉得自己像个贼,就像她在跳舞比赛的时候弄丢了自己的舞伴似的。王淑嫦瞧不起她,葛治国余强他们欺负她是有道理的,因为说不定她天生就是个傻子。

高粱地咔咔的发出不规则的响声,安茉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云志的喊声,云志喊:是谁?

好像还有小芝的尖叫声,小芝嚷着:不会是我爸吧?

安茉没有回答,她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拼命的往高粱地外面跑,快跑到地头的时候,斜插里冲出来一个人,安茉刹不住脚步,砰的撞到了那个人身上。明晃晃的太阳光里,安茉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云志,他跑的气喘吁吁,手里还拎着半块板砖。

“安茉?你怎么来了?”云志显然没想到是安茉,扶住撞的晕头转向的安茉。

安茉不安的盯着云志,她不知道云志手里的板砖会不会拍向自己,刚才的那一幕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安茉想刚才的声音一定不是见得了人的事情。云志被看的不自在起来,他□的胸膛起伏的更厉害,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手里的半块板砖扔到一边。

安茉不知道自己回到的学校,脑海里只记得云志说的一句话。

云志问安茉找他做什么,安茉问云志和小芝在高粱地里做什么。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安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志,云志的牙齿都要把嘴唇咬破一般的沉默,沉默了好久之后,云志说他在做男人做的事情。

可能怕安茉听不懂,云志又补充了一句: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的。

安茉并不明白云志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以后不能再随随便便的去找云志了,原因是什么?安茉说不清楚,她能想明白的就是,云志是个男人,而她还是个孩子。

安茉甚至为自己还是个孩子而羞耻,她的羞耻感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眼前一黑,安茉脑袋嗡了一下,她晕眩着倒了下去。就如同在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里狂奔,撞上云志宽广有力的胸膛,热辣辣的太阳光从云志的身后流淌出一团团模糊不清的呼吸一样。

远处开始有人大喊大叫,还有笑声。小仝和葛治国还有本家小子从隐蔽的土坡后面窜出来,小仝不停的喊着嚷着:打中了!打中了!是我打中的!

安茉模糊的意识里,好像有人走到她旁边踢了一脚,说:少装死!起来!

然后葛治国开始大呼小叫:天哪,不会死了吧?血!流血了!

本家小子

安茉仅存的一点儿意识,就这么慢慢消失了。

当安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小仝妈拉着一张丝瓜的脸没好气的瞪着安茉。安茉发现自己身上脸上全是淡粉色的香粉,脑袋上疼的要死,小仝眨巴着眼睛,在门口紧张的往里面看着。

医生啪的按了一下要起来的安茉,冷着脸,“别动!你们也不注意点儿,这都缝了二十多针了,要得了破伤风怎么办?”

“谁让她没事儿乱跑到人家玩儿的地方了?要不是我儿子提前给她脑袋上撒点儿粉止血,她早死了。”小仝妈没好气的推搡安茉起来,让她自己穿鞋下床。

“我没有……”安茉争辩着,她想起是小仝和葛治国还有本家小子早就埋伏在那个地方,就是想打自己。

“你还嘴硬?”小仝妈扬手就给了安茉一记耳光,人和人之间是有气场的,一旦看不顺眼,就永远看不顺眼。

“行了!”医生皱眉斜睨了小仝妈一眼,把药费单子开出来,“回去找个厚实点儿的帽子戴着,别招风。”

小仝妈骂骂咧咧的带着安茉和小仝从医院回家,路上给安茉买了一定筒子帽子,还是桃红色的。安茉搞清楚了小仝跟小仝妈说的,小仝说他和葛治国、本家小子一起玩儿打仗游戏,安茉是突然跑过去的,小仝怎么喊让安茉躲开安茉都不躲开,是本家小子的石头打中了安茉的脑袋,他打走了本家小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拿了一盒香粉撒到安茉的脑袋上止血消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