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不是我的家,要不是每个月给他们十块钱……你以为他们会养着我吗?”云志发怒了,他扔掉手里的糖葫芦,拼命的用脚踩的稀巴烂。初冬的冷风打在云志蓬乱的头发上,他该剪头发了。

安茉没什么理解能力的茫然着表情看着云志,倒是没什么人给小仝妈钱,但至少目前还没人往外撵着自己。这样说来,安茉颇是心安的哆嗦了一下,要是逃出去,这样寒冷的冬天能去哪儿?蜷缩在冰冷房子里总比三毛流浪记好过很多,天大地大没有房子没有家最大。

“你,你就管艾姝老子叫爸爸呗,等你长大了再……”安茉象给人灌了迷魂药似的,就着寒冷的空气竟然说出来这样一串话,她很想表达一种意思就是类似卧薪尝胆,或者以忍为上策。当然了,这种意思的正确领会是在安茉成年之后。

“我叫尚云志,我不姓艾!”云志嚷了起来,冷冷的看了安茉好一会儿转身就走,走了十几米云志又扭头走回来,恨恨的瞪着安茉,“你就等着小仝欺负你吧,把你欺负死算了!真没出息。要是你被他欺负死了,别来找我!”

安茉早就觉得自己没出息,天地很大,但她却不能离开有小仝的家。她没有云志那么幸运,还有别人每个月寄给艾姝家十五块钱,若是真的有那个钱,说不定安茉脑子一热,连300块的宏伟目标都没有就会逃走。

云志回到家,等着他的是竹笋炒肉。

艾姝老子发了狠的用藤条抽打着云志的屁股和双腿,艾姝妈怎么拉扯都不行,艾姝哭喊的声音都惊动的左邻右舍。

云志嗷嗷叫了几声,直到被打的麻木了,索性懒洋洋的趴在长凳子上闭着眼睛睡觉。他太困了,离家出走这些天倒是没有跑多远,主要是为了验证十五块钱能在外面生活几天,一个人七八天省着花也算够了,就是没有睡觉的地方。

云志都是晚上在火车站猫着,差点儿被人贩子盯上,好在他聪明的随手拽着一个中年男人叫爸爸,才把盯了他好久的人贩子惊跑了。但这种提防还是很危险,若是不小心他睡着了,人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有可能把他搞走,所以云志担心的反而是这个,而不是吃饭的问题。

“云志,你就认个错儿吧……”艾姝妈哽咽着拽着云志的胳膊摇晃着,艾姝老子抽打下来的藤条力道让大人都受不了,她太心疼云志了,哪晓得摇晃了半天,颤悠悠的长椅子上竟然传来云志打呼噜的声音!

云志在睡梦中,梦见了那个留着长长的波浪发的女人,还有那扇走廊里略显昏暗的房门虚掩住的稚嫩的声音。其实他一直都记得那个女人,他还记得有那个女人的城市,他想忘记那个城市很久了。云志每天睡觉前都会跟自己说,做个梦就忘掉了,就像他已经忘了怎么开口叫妈妈一样,但每天早上醒来,云志的脑袋里最先想到的还是氤氲着城市温暖的土暖气的楼房里,有个漂亮的女人把温暖的手臂伸进被子里,哄着他起床,还有烤红薯和香香的馍当早饭。

云志会压抑着去想先没攒够钱,然后买张火车票去看看她,还有那个稚嫩声音的孩子,应该是一个漂亮妹妹吧?他真的很怀念记忆里的这些感觉,有家的感觉真好,至少还知道谁是自己的妈妈。

“我小哥睡着了?”艾姝抽泣着凑到云志身边,发现云志真的睡着了。艾姝破涕为笑。

艾姝老子打的没趣,忍了藤条踹了云志两脚这才晃晃悠悠抓起旁边桌子上的劣质烧酒,大口大口喝了几下,朝云志啐了一口,“呸!没用的熊玩意儿,要不是老子没儿子……嗝儿!要不是老子菩萨心肠,早他妈卖了你给老方子当童男子儿下药酒了!”

早先,据说又走失的男孩儿被人割了□,血淋淋的。送到医院救都救不回来,没事儿的嚼舌妇人们说起这事儿倒是有鼻有眼。说是童男子的身体全是宝贝,从尿到□,老些时候总有房事不行的邪门男人专好这口,流窜在孤僻之地,逮到落单的男孩儿就势在必得。

艾姝妈把呼呼大睡的云志抱回偏房,帮他盖好被子。惨兮兮的坐在炕沿儿上看着云志浓密的黑发,还有剑眉。女人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不能生孩子吧?艾姝妈叹息着抚摸着云志干裂的脸颊,在昏暗的白炽灯下面显露着被风打上的红血丝,云志不姓艾,艾姝却又是她妹妹的孩子。

艾姝妈自己不能生养,但她妹妹却一口气生了三个丫头,还在孜孜不倦的努力,不生儿子不罢休。艾姝爸回到家就指桑骂槐,这样一个在她看来畸形的家庭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艾姝妈也不知道,但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艾姝和云志,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两孩子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