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人家要贡品的!”小宝成很认真的否定安茉的想法,神秘兮兮的说,“我们拜祖宗求神婆哪个不得给人家上供啊?你光是拜拜,人家会笑你没规矩的。”

安茉泄气的坐到地上,贡品她没有,心愿倒是一大堆。看来仙女和元帅将军们也不是喝空气的,按照小宝成说的,安茉没有贡品,人家也没力气给她办事儿,那她想妈妈的那些话就带不到了呗?

“这个给你!”小宝成犹豫了一会儿,把抱着的兔子塞给安茉,“用这个当贡品吧,我爹养了三年了,肯定灵。”

安茉接过兔子,长毛兔子的身体软软的,不停的用它的小鼻子小嘴巴嗅着安茉的小手。安茉想起外婆给她讲的故事,月宫里的嫦娥仙子也有一只兔子,那兔子肯定能感动仙女啦。

“你去拜吧……我就不看着兔子了。”小宝成依依不舍的摸摸长毛兔的耳朵,一步三摇头的走了。

年复一年

安茉抱着小宝成的长毛兔,重新把年画里的仙女和元帅将军们拜了一遍。当她把兔子给小宝成送去的时候,小宝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送回来了?”小宝成眨巴着眼睛,还是接过了长毛兔,“是不是下不了手啊?”

“我拜过了啊?我抱着它给每个仙女和大将军都拜过了……”安茉兴奋的摸着兔子的耳朵,如果妈妈能来,她一定喂长毛兔很多胡萝卜吃。

“啊?你就是抱着拜?不行的!”小宝成眼睛睁得更大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拜祭的方法。小宝成揪住长毛兔的两只耳朵,另一只手在兔子脖子上比划着杀头的样子,伸到安茉眼前,“要这样才行!要杀掉!人家连兔子毛都没摸到,怎么给你办事儿啊?我爹拜祖宗,要杀好多只兔子呢……”

安茉惊恐的看着小宝成手里的兔子,可怜兮兮的在空中蹬着腿儿。这让她想起舅舅家阳历年杀猪的场景,那种哀嚎和杀猪手黝黑油布下的锋利的杀猪刀。

安茉一把抢过小宝成手里的长毛兔,尖叫,“不要!”

“那你还想不想见妈妈了?”小宝成搓着手里的兔毛儿,虽然他也舍不得长毛兔,这只兔子他抱了两年多,连睡觉的时候都抱到被窝里。

“可是,我不想杀它……”安茉都要急哭了,虽然很想见到妈妈,但代价若是非得杀死一只可爱的兔子,她是真的做不来。

最后安茉选择了揪毛,把长毛兔身上的毛剪下来充当拜祭的贡品。至少这样小白兔能活着,小宝长还能天天抱着它。安茉托年画里的仙女和大将军托给妈妈的话也能带到。

一直到年三十,屯子里家家都在准备着过年。还是没有妈妈的消息,也没什么人顾得上安茉。外婆家也忙成一团儿,外婆蒸了好多开花的馒头,开锅之前要对大家说:挣破了。

据说这样能让这一年的收成盆满钵收,外婆和几个姨都是在生产队挣工分,谁都想着挣破了,到了年底工分换的钱也多。外公是供销社吃官饭的文化人,自然更喜欢这句话,多涨工资也能多涨配给的粮票。

到了晚上,外婆用滚开的谁烫着老式的一分钱、二分钱和五分钱硬币,那是年三十包饺子的时候混到饺馅子里。等吃饺子的时候,谁吃到了硬币就算是有福。安茉站在旁边看着在热水里翻滚的钱币,她真的很想问外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去年问的时候,外婆说嫁出去的姑娘正月初四之前是不能回门的,但过了正月初四也没见妈妈回门。

到了今年,再也没有人主动跟安茉提起妈妈,似乎妈妈这个人都被遗忘了。外公在旁边品着自酿的黄酒,砸吧着嘴说够味道。两个表弟缠着外公要过年礼物,外公兴奋的从自己黑色的皮革包里拿出两挂小鞭炮给了小华和超子。

“我有小鞭炮,你有吗?你有吗?光知道赖在我们家吃,吃的比我还多,不要脸!”小华在安茉眼前晃着手里的小鞭炮,一脸炫耀和嫌恶的表情,安茉别过脸,努力盯着滚烫开水里的硬币不让眼泪掉下来,昏暗的煤油灯扑簌扑簌的闪着。

“又胡说!”外婆抬起手臂,作势要打小华,小华竟然大声嚷嚷,“奶奶打人了,奶奶打人了!”

外公的脸沉了下来,瞪着外婆,“小孩子说两句就说两句呗,你还真动手了?让小华妈看见,你这是疼外甥女还是疼孙子啊?”

外婆涨红了脸,没敢再吭声。安茉赶紧下了炕,帮外婆收拾水舀子和多余的碗。安茉不喜欢看外公沉下来的脸,她的眼泪也憋不住了,颠颠儿的捧着水舀子刚跨过门槛,安茉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不敢出声,想想自己平时真的挺能吃的,就开始怨恨自己吃的太多,如果吃的少小华肯定不会那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