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已经注定的,是三女儿明妆。当年风光出嫁,风光随夫进京,然后灰溜溜被休了回来。
明妆在家住了两个月,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风言风语传不到她耳中,家中有娘和大哥护着也没人敢嚼舌根,但不知是不是心虚,走到哪里总觉得有异样的目光看自己。她若是喜,怕人家说她没心没肺,弃妇还过的这么滋润,给家族抹黑却全无感觉。哭丧着脸的话,又怕人家说她吊丧脸,家人待她好,她却无不感恩,反倒整日怨妇相,让人担心。
“唉——”明妆坐在荷花亭中,唉声叹气。她记得当年这里坐的还都是父亲的小妾们,现在新人换旧人,轮到她在这里发牢骚了。入了夏,泞城渐渐热了,绿衣给明妆摇着团扇,道:“小姐,秦三爷怎么还不来要银子?”
“兴许大哥早派人送到秦府去了罢。”明妆意兴阑珊的说。为什么她今天特别烦躁呢,难道是夏天到了的原因?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突然这时就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向这边跑来,明妆认识这丫头是母亲身边的。那丫头到了近处,喘匀了气儿说:“……二小姐回来了,老夫人叫您先回自己屋,不要出去。”
明妆终于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了,因为她还没见自己的二姐明盈,所以一直惴惴不安。
早死早托生,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她肯定是回来嘲笑自己,反正事已至此,被打一百拳和被打一百零一拳什么区别。明妆默默的起身,唤上绿衣:“走,陪我去见我二姐。”绿衣一咧嘴:“当真要见?”见小姐执意要去,也只好默默的陪着走了。
一进客厅就见自己的二姐明盈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逗着乐,瞧她来了,仿佛没看到一般,继续逗弄那孩子,等明妆唤了一声:“二姐。”她才惊讶的抬眸:“呀,你怎么在这里?秦夫人?”
忍,忍,她愿意踩就叫她踩个痛快好了。“二姐,你回来了。”
“我回来是抱着外孙跟外祖父母见面啦。”明盈是光彩夺目的美人,不需要看第二眼,第一眼就能看的人眼前一闪,此时她又笑的灿烂,更显美艳。她嘟着嘴巴问明妆:“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呢?”
刘左氏看不下去了,对明盈道:“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要是来挑事的话,你就回涂阳去罢。”
“切!”明盈哼道:“都这样了,您还向着她!算了,算了,我不装作不知道了,行了吧。妹妹被人休了,你当我脸上有光吗?不过呀,这件事也不能怪人家秦家,出嫁三年了没生育一男半女,怎么做都不过分!”
“……”知道了,姐姐是故意带孩子回来,羞辱她这个没生育的女人的。难为她了。
明妆探头望了眼那孩子,见那婴孩肤色正常,不像孟三公子一般是个白子。心说还真好,要不然姐姐够可怜的。
哎?为什么自己要管人家可不可怜,现在的自己才是大家眼中的弃妇,是最可怜的吧。
见妹妹不说话,明盈相当的满足,笑道:“不过妹妹你别难过,你若是有意愿再嫁,正好我们在涂阳有个金铺的掌柜的刚殁了妻子,年纪和你正合适。”
明妆气的肝疼:“谢姐姐的好意,你处处为我着想,真令我受宠若惊,毕竟你之前的二十年处处和我作对。”
“明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明盈哼道,忽而又一笑:“呦,妹妹生气了,你脸色不大好呢。”
这时有个丫鬟向刘左氏说了什么,刘左氏一怔,对明妆道:“你随我来见个客人,明盈,你先抱孩子去给你爹看看。”明盈好奇:“什么客人,你们能见,我却不能见?”如果若是刘家亲戚女眷,没道理避着她。
“你不认识。”刘左氏将明盈打发了,和明妆去前院的正厅见人。明妆心里也嘀咕,究竟是什么人,自己能见,姐姐却不能见呢?难道是……心里忽有不好的预感,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恨不能临阵脱逃。
明妆一见秦敏忠就黑着脸道:“我大哥没将银两送过去吗?”催帐催到家里来了。
“啊!原来你们到家了。”敏忠道:“我还担心来着。”
假好心。“银没收到吗?”明妆仍旧问这个问题。而刘左氏对秦家也没好脸色,冷冰冰的说:“秦公子上门是为何事?你和梦庆的过节,我听说了,两个月前就包了足够的银两送到你们府上去了。”
“老夫人别生气,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敏忠毕恭毕敬的回答,慢步走到刘左氏面前低声说:“我听说刘老爷得了怪病,我正好认识一个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在秦淮河畔有些名气,今日领来,如果老夫人肯原谅我此前对刘少爷的失礼,便留下此人,全做我的一点心意,给你们刘家陪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