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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庆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溜了进来,小步快跑到他床边,小手推着他:“大哥,大哥,你睡着了么?你快醒醒,我带吃的给你了。”小手从胸口掏出一个圆圆的大饼递到他嘴边:“别的东西,不好带。就它圆圆的,方便揣怀里。”

平时干皱的大饼,梦庆看都不消看,哪肯吃,可现在,简直没有比它更美味的东西了,一把抓过,囫囵的吞咽起来。

明妆托着下巴,杵在床边看他,看他吃的急了,又把水递给他喝。梦庆吃了几口,才觉得活了过来,擦了擦嘴,看着自己最小的妹妹,不禁眼眶湿润,家里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看自己受苦了,没半个人帮自己,任自己在这里受热受饿。

想不到,是这个小妹妹,和自己没几年感情,却待自己最好。

“你的伤……好了?”梦庆哽咽着问。他记得她还替自己挨了一藤条。

“有那么一点吧。”明妆苦着脸嘟囔说。然后小手又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我还有个东西给你,呐,这个可好用了,给你。”

梦庆接过药膏拿在手里,头不禁也埋在臂弯里,千万不能叫妹妹看到自己哭,须臾抬起头,红着眼睛道:“你来这里,有没有人知道?”

明妆摇头:“没有。”

梦庆忽然想起了什么,绷着脸问:“明盈那家伙呢?在干什么?”

“姐姐们在听先生讲课啊。”刘家的子女是一定要读书识字的,都则以后连账本地契都看不懂,岂不麻烦了。

“她倒摘的干净。这个坏坯。”梦庆又问:“玲珑那贱货呢?”

“锁柴房了。”明妆如实回答:“我听人说爹要处置她呢。”

“好,好。”梦庆思忖片刻,摸着明妆的发顶,感慨道:“就只有你是我亲妹子。”

明妆咧嘴笑,露出一口豁牙子,她已经极力办天真了,时间久了还挺不过去:“大哥,我得走了,王妈又要找了。”

梦庆忽然舍不得,好不容易来个说话的人,这么快又要走:“唉,爹不知道要关我到什么时候,还是他真想饿死我。”

明妆摇着梦庆的胳膊,哀声求道:“大哥,你就写封信给爹认个错嘛,写的好点,爹看的出你没荒废学业,就不会那么气了。”

梦庆转念一想:“数你机灵。我怎么没想到,还在这里挺尸等死。”

明妆嘿嘿一笑,同哥哥告别,溜溜达达的回去了。

背上的伤虽然疼,但到底值得。母亲有时敢跟父亲叫板,是因为娘家那边势力大,不管怎么说,娘家的靠山是一定要的。

梦庆要了纸笔,抓耳挠腮的写了封悔过书让人捎给父亲。刘庭举看到这封信,心里难免动容,到底是自己的血脉,教训过了,他也知错了。便叫人把他移出了厢房,好生照料。大少爷受苦没几日,顺利翻身,院子里的风向又变了,二少爷梦庚那边一下子冷了。

梦庆虽然挨了顿打,挨了几日饿,但自认为收获不少。他算是明白了,这家里面年岁大的都靠不住,一个个两面三刀,卖主求荣的,见风使舵的,望风自保的。就小妹妹天真善良,护着自己,其余的都是白眼狼。

而刘庭举身子养了几天,稍微见好,自认为再也禁不折腾,赶紧让人联系人牙子,把玲珑弄走。就在此时,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事情再起波澜。因为他听说,把玲珑卖进来那个所谓的人牙子孙福,被官府抓了起来,因为他私卖主人家的奴婢。

并且玲珑原来的主人孙家,已从浙东赶来,要和自己家打官司。因为他们声称,玲珑这个奴婢,是因刘庭举见色起意,指使自己三房借亲戚之便,唆使玲珑私奔出逃,中间人孙福收了好处一千两银子。如今孙福已经招了,孙家不仅要把被拐走的奴婢要回来,还要治刘庭举拐带他人宅内奴婢之罪。

刘庭举并不怕,奴婢被卖,是要把原来存在主人家的卖身契一并带来的,否则卖出的奴婢,原本的主人都去索要,世道岂不乱了套。可当他把玲珑的卖身契取出来仔细一看,不禁慌了,原来卖身契上写的不是玲珑,而是伶珑。那纸张也蹊跷,不像是存了十几年的,倒像是新近几年的,虽然旧,但不像十几年前的。最要命的是,他让人把玲珑的指印和卖身契上的比对,竟然完全不合。

那卖身契,根本不是玲珑的。他是个生意人,一贯小心谨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全因为那是徐氏的表妹,以为知根知底,她又心甘情愿,所以一时心急,速速完成了交易,没想到却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