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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敏忠低眉思忖,猛然开朗,居然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我真是个蠢的,怎么把这个忘了。”扬起下巴,对明妆道:“嫂嫂想摔,只管摔,静儿是个女孩,继承不了家财,养大了也是招个入赘,便宜了外人。不过,她是二哥的骨血,你不心疼,我这个叔叔还心疼的紧张呢。您也别冲动,我们这就走,让这宅子的正经主子出来说话。”说完,对众人躬身施礼:“对不起,各位乡亲,敏忠迟钝,不能劝服嫂嫂容纳大家,现在敏忠给各位赔罪,但请各位父老,随我回家,设宴赔罪。”

明妆听他要走,赶紧将静儿放下来,搂在怀里哄,眼眶腥红,忍着没有半点眼泪。看着敏忠惺惺作态,不禁说道:“秦敏忠,你说这些话,又是何必,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些个所谓的族人,不过是老宅田庄里的佃户,时间久了姓了秦,可哪个不是奴仆?你把他们带到这里充什么亲戚?”

秦敏忠回眸冷睇她:“你我说了都不算。得看官府怎么判。”再送她一个冷笑,被众星拱月般的拥簇出门去了。心里则暗自得意,这个刘氏和二哥的间隙看来不是一般的大,二哥什么都瞒着她,书信往来,全都不知。今日试探,果然不假,这就容易对付了。

明妆抱着孩子跌坐在椅子上,婢女绿衣提醒道:“夫人,咱们可得小心点,三爷不比大爷,心思最毒。”

“我知道。”明妆恨道:“他现在是举人,但中进士只是时日问题,秦家读书都是把好手,可要论阴毒,秦家上下无人比得上他。”

婢女道:“二爷淳厚,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淳厚?他是傻。”明妆提及自己的亡夫,又爱又恨:“进士及第后,朝中的阁老有意栽培他,可他呢?反倒弹劾人家,被打了廷杖,险些落了残疾……”之后给他一个延州知县的官职,要他去赴任,可在半路上又被朝廷的车马追回,被关进监狱打了通回笼棍,好在几个朋友倾力相救,好不易出了监狱,可功名前途尽废,回到原籍泞城,几个月后病的越发重,撒手人寰。

去京做官前,分家得到的田产庄铺成了惹眼的祸根,敏湛的大哥敏山先来游说她改嫁不成,召回了敏忠,一起对付她。

想起丈夫,明妆甚至有些恍惚,她与他的性格犯冲,一言不合,动辄冷战十几天。她的娘家刘氏虽然泞城的大户,可到底是靠田产过活的士绅,家中无人做官,这就意味着需要依靠某个势力。

说起来悲凉,刘家对秦家的依靠,从秦敏湛的父辈就开始了。本朝风气如此,只要有人中了举人,便有城中的地主赠送土地,刘家在敏湛的父亲中了举人开始就赠送了田产,虽然秦父之后没有中进士,也没有用举人的身份补官,但城中地位有目共睹。

他的长子敏山读书并不在行,中了秀才后,不再读书,一心做生意。倒是二子敏湛小小年纪就展露头角,全城知名,十岁就入了县学,十四岁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要巴结结亲的人,踏破了秦家的门槛。但看得出秦家想让敏湛娶一个官宦家女子。

果不其然,刘家再多的殷勤也是白费力,秦家二公子秦敏湛娶了韩御史的女儿,只是韩氏过门不足一年便去世了。秦敏湛要续弦,适才选了刘家的七小姐明妆,便是她秦刘氏。

可惜,她的性格与他第一位妻子,相差甚远,与他更是情不投意不合,他温纯喜静,她则是爽利直快。时间长了,两人间隙越发不可调和。秦家家长死后,要分家的时候,她忍不了大哥欺负人,霸占敏湛份的家产,据理力争,可丈夫不仅不理解她,还批评她失德。

分家出来单过后,他中了进士,她也随他进京师,关系短暂有所缓和,静儿就是这个时候出生的,可惜之后……

明妆又想起了他出狱后,回到泞城的那个夜晚。夫兄敏山上门,拐弯抹角的说了许多,核心的意思就是让敏湛不要回本家去,也少和在书院读书的敏忠联系,免得他的获罪连累了敏忠和秦家。

明妆想要爆发,可病床上的敏湛握着她的手,冷的她寒到心里,不知为何火气压在心里,堵在喉咙里就是发不出来。直到送走了秦敏山,敏湛只说了一句话:“我得罪了纪阁老,他们觉得我没用了……他们现在有敏忠了。”

原来都只是利用。

这件事后,没多久,敏湛便走了。

真正的争斗才刚开始,敏山最近的当铺生意遇到了困难,需要一大笔钱周转,显然最好生钱之道是二弟留下的产业,可惜有她挡着,下不了手。因为按照律例,寡妇享受嫁妆和亡夫的资产,前提是不再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