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米线必定会非常难过,可是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坎过去,她应该很快与他一样终于挣脱令人绝望的困窘,投入美丽新世界。那快马轻裘的新世界,才是米线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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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培森再次捕捉到他的意识。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意识还清楚着。而一段离奇到无法用他所掌握的科学知识可以解释的仔仔身体搭载之旅,令他无法贸然凭尝试来推测,他睁开眼将会看到什么。有明亮的光鲜透过薄薄的眼皮,让他感受到所处方位的光亮。而今他已经一死再死,经验老到,因此能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积极乐观态度面对未知。这次他是想都未想,就眼皮轻轻一抬,睁开眼睛。
第一眼,葛培森便看见头顶熟悉的吊灯,那是他两年前装修完成,化三天时间驾车跑遍全城买来的最心水的吊灯。难道,他回来了?他兴奋得一跃而起,可不,正是他位于市中心闹中取静地段的二十九楼住宅。他心中的狂喜无以言表,一举蹦跳下床,眼看自己四肢完好,肌肉关节也运行良好,他欣喜得大呼大叫,立刻冲出卧室杀奔冰箱,他想念咖啡想念美酒想念一切只属于成年人的美食。
才跑几步,就见他妈妈从厨房疾奔而出,身手异常灵活地一把大力抱住了他,几乎有把他这么大个儿子抱起来的彪悍意向,因此最切实有效地阻挡住他的冲锋。在自己亲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回忆中,葛培森几乎有恍若一梦的感觉,那与米线共同挣扎度过的几个月生死光阴仿佛变得不真实起来。他陷入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的怪圈。可人家庄子玩的是哲学,他玩的是自己的小命一条。虽然他也学着蝴蝶玩命地飞翔了一把。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凝神聆听妈妈声泪俱下的叙述,这几个月大梦下来,他最大感触是母亲太伟大了,他以后要好好孝敬妈妈。从妈妈的叙述中,他得知自己车祸后外伤累累,送到医院时候是血糊糊的一个血人。奇迹的是没有伤筋动骨,因此医生们对于他一直无法恢复神智迷惑不解,在医院观察再观察,等外伤愈合,医院便让他们回家疗养,由社区医院定时上门吊针维生。整整昏睡了四个月。
葛培森此时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现在则是喜庆重生,他一颗心冰火两重天,不知如何自处。强按住激动听到这儿,他心里却立刻窜出米线给他讲的童话故事,愣头愣脑问一句:“没有公主来吻醒我?”说完就呆住了,这来自米线前天拍着他睡觉前讲的故事《睡美人》。米线现在做什么?痛苦,还是……,可是不,那是两年前。两年后的米线正在做什么?在哪儿?他还联系得到米线吗?
他妈妈却絮絮叨叨地生气,“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孝子都没有,更别提女朋友。你那个都都,最先几天还围着你哭哭啼啼,后来就失踪了。你那些同事,最先送来的花多得塞满病房,到今天连慰问电话都没有……”
“对,久病床前只有亲妈。谢谢妈妈,你是我最亲爱的妈妈。”葛培森而今深有感触,“连亲爸都没有。妈,我得打个重要电话。”
葛母虽然高兴得意,可还是没忘记为丈夫辩护一下,“你爸也每天陪着你,他一下班就跟我轮班。你那个钟点工方阿姨也特别好,帮了我很多忙。呃,你给都都打电话?”
“不是,我找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具体等我梳理一下再跟你说,我现在还混得很,还没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帝保佑,菩萨保佑,哈利路亚……”葛培森激动地拨出一串滚瓜烂熟的号码,满心都是希望,希望听到那边传来的是熟悉而温柔的声音,那声音曾经每天讲着故事唱着有点儿五音不全的歌陪他入睡。他必须第一时间知道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如他的祝祷,活得好好的。但是,他的心底深处却有丝丝的担心。
果然,他都不及细想,他的担心便通过电波化为现实。正如他飞越时空变成仔仔时候打他自己手机以及找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亲人而不得,米线那只手机传给他的也是冷冰冰的电子女生,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葛培森黯然,难道不同的时空真的意味着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空间?
另一边,葛母欢天喜地地打电话给丈夫,给父母公婆,给所有亲朋好友,她的宝贝儿子醒了。葛培森只够争取到一丝空隙,问清他的亲妈,在他昏睡期间有没有给他的手机办停机,答案是没有。葛培森心里焦躁,很想利用现在的能力获得可能的答案,他打电话曲里拐弯寻找一位据说已经是某大学物理副教授的高中同学,可没等他找到那同学,他的爸爸先飞车翘班赶来拥抱儿子。接着一个一个疼爱他的亲戚陆续出现,他被包围在亲情的海洋里,他从小到大都不缺亲情。哪像……不久之前,他与米线在斗室相依为命。